她一冲进洗手间,立刻反手锁死了隔间的门,整个人沿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
外面宴会厅的喧嚣被隔离开,变得模糊不清。她终于再也无法压制,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将脸埋在膝盖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发出压抑到了极点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眼泪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她的裤子和脚下的地毯。那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极致的愤怒、屈辱、绝望和仇恨混合成的毒液,灼烧着她的眼眶和脸颊。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几乎虚脱,哭声才渐渐止息。她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妆容完全花掉,眼睛红肿不堪,眼神空洞而疯狂。
她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粉饼和口红,开始一点点地、机械地修补那张破碎的面具。
她抬起手,用指尖用力地提起自己的嘴角,拉扯出一个扭曲的、比哭还要难看无数倍的“微笑”。这个动作她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直到那笑容看起来不再那么僵硬和恐怖。
还不能崩溃。计划还需要她。她还需要回到那里,还需要收集信息,还需要……亲眼见证。
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努力平复着还在剧烈起伏的胸口,然后猛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稳定,仿佛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当她重新回到宴会厅时,抽奖活动已经结束,人们又开始三三两两地交谈、喝酒,但气氛明显冷清了不少,许多人脸上还带着一丝尴尬和不适。
赵昌明似乎也觉得无趣,正和别人喝着闷酒。
李红面无表情地端起一个新的托盘,重新融入那些侍者之中,她的眼神不再有任何波动,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就在这时——
“噼啪!”
一阵轻微的、仿佛电线短路般的爆裂声,从某个遥远的方向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紧接着,宴会厅顶部那无数璀璨的水晶吊灯,猛地、集体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光明瞬间消失又瞬间恢复,那短暂的黑暗和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猛地一揪!
“怎么回事?”有人疑惑地抬头张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能是山区电压不稳吧,常有的事。”赵昌明皱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试图安抚众人,“没事没事,小问题,大家继续,继续!”
然而,那种莫名的不安感,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迅速在人群中弥漫开来。交谈声变得更低了,人们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窗外,或者那些照明设备。
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此刻,在东侧走廊尽头那个隐蔽的配电箱内,一股小小的、橙蓝色的火花,从一段因为被恶意调整而过度负荷、变得滚烫的线路接头处迸发出来。
它像一颗恶毒的种子,轻盈地跳跃而下,落在了附近角落里不知何时堆放的一摞用于更换的、干燥易燃的毛巾和桌布上。
起初,只是一小撮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火苗,害羞地舔舐着布料的边缘。但干燥的纤维是它最好的养料,火苗迅速变得自信起来,开始贪婪地蔓延,发出细微的“哔啷”声,散发出织物燃烧特有的焦糊味。
它沿着走廊悄无声息地扩张着地盘,愉快地舔舐着老旧的木质墙板、厚厚的羊毛地毯,以及任何它可以触及的可燃物。
由于灵敏度被人为地调低,天花板上那些白色的烟雾探测器,如同瞎子和聋子,对下方这逐渐壮大的狂欢毫无反应。
第一个发现火情的是一位去洗手间补妆的年轻女宾客。
她沿着东侧走廊往回走,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到一半,她忽然觉得前方的空气似乎有些扭曲,温度也明显升高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到走廊尽头有橙红色的、跳跃的光芒在闪烁,还伴随着一股越来越浓的、刺鼻的烟味。
起初,她以为是酒店布置的什么特殊灯光效果,或者是哪个房间的壁炉。
但随即,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带着明显的恶意和毁灭气息。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一声极其尖锐、凄厉、充满了最原始恐惧的尖叫声,猛地撕裂了宴会厅内虚假的平静——
“着火了!!!救命啊!着火了!!!”
这声尖叫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宴会厅内,人们先是集体愣住了一秒钟,似乎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警报。
音乐还在不合时宜地播放着。
但随即,当越来越多的烟雾如同有生命的灰色巨蟒,从门缝、通风口丝丝缕缕地渗入大厅,那刺鼻的、令人恐慌的焦糊味瞬间浓郁了数倍,真实的热浪也开始烘烤着空气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不是玩笑!这不是节目!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病毒,在千分之一秒内爆发并席卷了每一个人!
“啊——!!!”
“跑啊!!”
“着火啦!快逃命!”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被猛烈撞翻的巨响、玻璃器皿被摔碎在地的刺耳脆响……各种声音瞬间爆炸开来,混合成一片混乱绝望的交响乐!刚才还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绅士淑女们,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和风度,像受惊的兽群一样,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朝着记忆中的出口方向涌去!人们互相推搡、冲撞、践踏,只求能快一点,再快一点逃离这个正在迅速变成熔炉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