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雨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一种假设。”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基于案情分析,“凶手在现场留下特定物品和粉末,这种行为模式可能带有某种标记性。‘白鸦’这个词,在我查阅一些涉及特殊符号或代号的旧案卷时偶然看到过,觉得有点在意,所以想确认一下。”
她巧妙地将其归因于案卷研究,这是她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戚明远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什么。
周建明则点了点头:“嗯,多一个调查方向总是好的。双常言,让下面的人留意一下,任何可能与‘白鸦’相关的信息,都报上来。”
“明白,周工。”双常言应声而去。
会议结束,戚雨回到实验室,继续处理其他检材,同时等待着dNA进一步分析和排查的消息。
她知道,仅凭一个模糊的梦境词汇去调动警力是不现实也是不专业的,她必须找到现实中的证据来支撑这个方向。
下午,对面包车的二次精细勘查有了新的发现。
技术队在拆卸驾驶座下方的地板衬垫时,在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小片被碾碎、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禽类绒毛。
“禽类绒毛?”戚雨看着送到实验室的样本,在显微镜下观察。绒毛本身很常见,无法直接溯源。
但让她心头一跳的是,这些绒毛发梢部位,似乎沾染了极其微量的白色染料?或者说,是某种非天然的白色色素?
她立刻对色素成分进行检测。结果需要时间,但这个发现,与梦中那只通体雪白的乌鸦,产生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微妙联系。
难道“白鸦”并非一个代号,而是真的与某种白色的鸟类有关?或者,是某种使用了白色鸟类羽毛或形象作为标识的事物?
就在这时,戚明远打来了电话。
“小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早上提到的‘白鸦’,排查有初步反馈了。”
戚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样?”
“在老码头区,靠近第七泊位的一片废弃仓库群里,有一个几年前就关门大吉的小酒吧,名字就叫‘白鸦酒吧’。因为位置偏,早就没什么人记得了。另外,第七泊位附近有几个废弃的仓库,以前也被一些混混用来做过临时窝点,治安队去清查过几次。”
第七泊位!白鸦酒吧!
戚雨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梦境中的“码头”和“第七”竟然真的对应上了现实中的地点!而“白鸦”也并非空穴来风!
“爸,那里……”
“我已经派人过去秘密摸排了,”戚明远打断她,语气凝重,“但目前只是地名上的巧合,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和案子有关。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也可能只是巧合。”
“我明白。”戚雨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绝不仅仅是巧合。面包车里发现的可能染有白色色素的禽类绒毛,更是为这种预感增添了一丝分量。
“还有,”戚明远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那个dNA,有了点眉目。经过更精细的比对和部分特征分析,技术部门给出了一个初步画像,倾向于认为其主体来源可能带有边境地区的遗传特征。这与我们掌握的蛇刃部分成员来源地有一定重合。”
边境!蛇刃的活动区域确实与边境密切相关!
现实线索与梦境指引,正在一点点地交织、靠拢。
“我知道了,爸。你们去码头区调查,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们有分寸。”戚明远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戚雨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心绪难平。
梦境一次又一次地提供指向,那只在梦中炸裂的白鸦,究竟代表着什么?是警告危险,还是预示着什么即将发生?
她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关键的节点上。一边是严谨的科学证据链,一边是诡异却屡屡应验的梦境提示。
她必须更加小心地平衡这两者,既要借助梦境指引方向,又不能让其干扰自己的专业判断,更不能让他人察觉她的异常。
傍晚时分,对禽类绒毛上色素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是一种成分复杂的人工合成白色颜料,常用于一些特殊的工业喷涂或者服装道具制作。
这个结果有些模糊,但至少排除了天然羽毛的可能性。这些绒毛,很可能来自某种人造的、白色的鸟类装饰物,或者穿着特定服饰的人身上脱落的。
“白鸦”的形象,在戚雨的脑中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诡异。
她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周建明的办公室:“周老师,面包车里发现的禽类绒毛,上面的白色色素是人工合成的。我觉得,有必要建议侦查队,在排查码头区,尤其是那个‘白鸦酒吧’和第七泊位附近仓库时,特别注意任何与‘白色鸟类’形象相关的事物,无论是图案、装饰,还是人的绰号、衣着特征。”
周建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有些奇特的要求。“白色鸟类?好吧,我会跟双常言他们强调一下。小雨,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关联?”
“只是一种基于物证的推测,周老师。”戚雨谨慎地回答,“凶手在现场留下物品和粉末,车内又发现特殊粉末和可能来自特定白色装饰物的绒毛,这些细节或许能帮助我们更精确地刻画凶手的行为习惯或所属环境。”
“嗯,有道理。细节决定成败。我这就通知他们。”周建明接受了这个解释。
挂了电话,戚雨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将梦境的指引,以合乎逻辑的、基于物证推理的方式,传递给了侦查部门。
接下来,就是等待码头区的消息,以及那个未知dNA主人的身份被揭开。
夜色渐深,戚雨没有回家,选择留在办公室待命。
她知道,父亲和周建明他们,此刻很可能正在老码头区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黑暗中进行着侦查。
她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回想那些恐怖的梦境片段,但那只燃烧着幽绿火焰、撞门而碎的白鸦形象,却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它带来的信息,是希望,还是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