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合同后,法务部流程人员对凌寒说:凌总,这份合同我带回去走个存档流程。
凌寒头也没抬,随手将签好的合同递了过去。
流程人员微微欠身接过文件,转身离去。
谁又能想到,系统显示这份合同在各部门间流转了整整18天7小时——远超标准流程时限,直至今日才回到他手里。
凌寒修长的手指直接翻到合同最后一页,指腹轻轻抚过并排的两个签名——「丁浅」的字迹清秀挺拔,紧挨着他龙飞凤舞的签名,像一对依偎的影子。
他唇角不自觉上扬,想起那天她被他逗的匆忙签字的样子,以及她那泛红的耳尖。
跟你说过多少次,签合同前要认真确认。”他的声音带着无奈的宠溺,手指随意翻动着纸页。
翻到第十九条时,他的动作突然僵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纸页上,「全部技术成果归甲方所有」的条款如毒蛇吐信般刺眼。
而下方紧跟着的「300%违约金」的违约条款,更像一把尖刀直插他眼底。
凌寒的指节死死抵住纸面,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纸张戳穿。
他太清楚这份合同的杀机所在——这两个条款编织成一张致命的天罗地网。
先是打着技术共享的幌子,将明德多年积累的核心专利一点点蚕食;再设置那些连行业顶尖团队都难以达成的技术指标,就像在悬崖边沿画下的一道细线。
而最后那300%的违约金条款,根本就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整个明德生吞活剥。
即便最终能通过法律途径推翻这份合同的效力,但白纸黑字上丁浅的签名赫然在目。
无论如何,她作为乙方能在这样的合同上签字,在董事会那些老狐狸眼里,这早已是一份将她职业生涯彻底钉死的投名状。
凌寒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那些冰冷的条款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刀刀见血地提醒着他,他或许亲手将最珍视的人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竟然,真的把她卖了?
这个认知像记闷棍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向来以铁血手腕着称的他,竟会因为丁浅签字时那抹慌乱的红晕,就放松了最关键的审核。
最后那道本该铁壁般的审核程序,就这样在她泛红的耳尖前溃不成军。
他万万没想到,竟有人敢在他的地盘里玩篡改合同的把戏,还算准了他会分心。
徐锐!
他猛地按下法务部内线,指节泛白,声音冷得骇人:明德那份合同,是谁经手的?
电话那头,徐特助呼吸明显一滞。
按流程走的,最终版本您亲自确认过。
他顿了顿,又轻声补了句:
赵董也过目了。
明德最近有没有为合同的事联系过你们?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连电话那头的徐锐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系统里暂时没有相关记录。
凌寒抬手看了眼腕表:十分钟。我要看到所有渠道的原始通讯数据,包括非正式的。
“是。”
挂掉电话后,当意识到母亲牵涉其中时,那幕后黑手已经不言而喻。
凌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您就这么容不下她?非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左脸,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丁浅掐他时的触感。
她的指甲没轻没重,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可现在,他亲手把她送进了绞肉机。
他打开通讯录里那个从未拨出的号码,那是他看完陈默给的档案后,便存下的丁浅的电话。
这个号码已经安静地躺在通讯录里一年多了,他第一次拨打这个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女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
凌寒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必须立刻见到丁浅,亲口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
黑色宾利一个急刹停在明德科技大楼前,凌寒推开车门,大步冲向电梯,可等待的几秒钟却像被无限拉长。
他等不及了,转身推开消防通道的门,一路跑上三楼。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可越靠近她的办公室,那股不安就越发强烈。
凌寒猛地推开三组办公室的玻璃门,门框撞击墙面发出的巨响,震得天花板都在颤动。
刹那间,所有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二十多名员工齐刷刷抬头,眼神从错愕迅速转为警惕——这个刚刚在谈判桌上将他们逼入绝境的男人,此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凌寒对四周投来的敌意目光视若无睹。
他的视线如利箭般穿透整个办公区,直直射向那个靠窗的工位。
果然,丁浅的座位已经空荡荡的,显示器已经被收走,她的转椅端正地推进桌下。
凌寒快步走到李旭的工位旁,指节重重敲在隔断玻璃上:丁浅人呢?
李旭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咖啡差点打翻:凌总,师妹她…..
凌总,请随我来。徐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边请。
办公室的实木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外间骤然爆发的议论声像涨潮般涌来,又被厚重的门板生生截断。
凌总,请坐。徐老的声音平稳如常。
凌寒坐在他对面上,他的目光落在徐老身后的档案柜上,那里有一张合影,照片里丁浅站在团队最边上,笑容明亮。
她呢?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徐老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走了。”
那是一份辞职报告,简短到只有两行字:
「因个人工作失误,申请离职。丁浅。」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纸页上丁浅的签名依旧干净利落,只是日期停留在十天前。
她怎么说的?他的指节抵在两个字上,力道大得让纸张凹陷。
徐老摘下眼镜,“只说了句『是我疏忽』。”
凌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压抑着情绪说:为什么不找我?
徐老露出诧异的神色:找了。那天她当着所有的高层不断的给您打电话,您一个都没接。
我们以为,您是故意不接的。”
不可能!凌寒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屏幕的冷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通话记录里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这个私人号码,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更换,就为了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打来的电话,他不可能会漏接她的电话。
徐老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不可能。那天她就站在我们面前打的,拨了又拨,整整打了二十分钟。
老人的声音带着困惑,我们都以为,您这是铁了心...
凌寒突然顿住——丁浅总爱忘带手机,这个习惯他再熟悉不过。
他边点开通话拦截记录边问:她是用自己的手机打的吗?
徐老明显怔住了:她那天手机没带,借的我的手机。”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红色未接标识刺痛了凌寒的眼睛——整整三页的同一个号码的拦截记录。
凌寒将手机屏幕转向徐老,指尖微微发颤:是这个号码吗?
徐老凑近看了看,缓缓点头:是我的工作号。
凌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我的私人手机,会自动拦截所有未保存的号码。
原来如此。徐老长长叹了口气,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发红,那丫头那天固执地打了一遍又一遍,后来还说要直接去找您。
可我根本没见到她。
她上午还在到处找您,下午却像变了个人,直接递了辞呈。
老人摘下眼镜,用袖口反复擦拭着,我劝了又劝,但是她的态度异常坚决。我还以为,她是终于联系上您了,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再加上那些风言风语。徐老顿了顿,接着说:是要把她逼上绝路啊!”
他痛心的说起当时的场景。
当合同纰漏被发现时,丁浅几乎是瞬间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那些窃窃私语像毒蛇般在办公区游走,吐着信子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难怪凌氏会突然选中我们公司。
听说丁组长和凌总关系不一般啊!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为了相好的,把我们都卖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将她多年积累的专业声誉和职业尊严剐得鲜血淋漓。
茶水间、电梯里、甚至洗手间的隔间外,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如影随形。
最致命的是,连一向信任她的项目组成员,看她的眼神都开始闪烁不定。
徐老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现在整个行业都在传,说我们明德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他从内袋掏出手机,解锁后推到凌寒面前。
屏幕亮起的瞬间,几条加粗标题赫然跃入眼帘:
【深扒丁某与凌氏太子爷不可告人的关系】
【商业间谍or美人计?明德内鬼事件最新进展】
【惨遭暗算还是监守自盗?起底丁某上位史】
凌寒的瞳孔骤然紧缩,那些加粗的黑体字像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进眼底。
他突然地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这些......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她全都看到了?
徐老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说:这个圈子,她怕是待不下去了。
凌寒突然攥紧了拳头:法务部那边,你们联系过没有?
徐老苦笑着摇头:天天都在联系。但贵司法务坚持合同已经生效,建议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合同撤销需要双方协商。凌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现在人在哪?
徐老头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找不到。电话一直关机,你知道她的性子。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袖扣,眼神锐利如刀,这件事,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