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张妈端着茶点上来,她看到丁浅,眼睛瞬间就红了:
“真的是丁丫头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丁浅对这位总是给她做好吃的张妈,难得露出一个真心的浅笑:
“张妈,好久不见了。”
“诶!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坐车累了吧?”
张妈忙把精致的茶点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有些局促地说:
“现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这些是你以前来的时候,总说好吃的。”
丁浅望去,茶盘里摆着的正是她以前很喜欢的杏仁酥、桂花糕等中式点心。
她心里微微一暖,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现在也是喜欢吃这些,谢谢张妈。”
张妈见她喜欢,高兴得直抹眼泪: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凌寒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松快了些,他自然地拿起一块杏仁酥,递到丁浅嘴边。
丁浅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然后很自然地接了过去,眉眼弯弯,像只满足的小猫:
“好吃,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样。”
张妈连连点头:
“好吃就多吃点,厨房还蒸着呢!”
“好。” 丁浅笑着应道。
然而,这短暂的和睦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
凌母冷眼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尤其是丁浅那副仿佛回到自己家般的自在模样,心里堵得厉害。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冷淡地开口:
“张妈,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他们说。”
张妈担忧地看了丁浅一眼,只好应道:“好。”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三人。
凌母的目光落在丁浅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和讥讽:
“丁小姐倒是自在,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真是倒胃口。” 丁浅冷冷地说。
她将手里吃了半块的杏仁酥,直接扔回了碟子里,把碟子里的点心撞得噼啪作响。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冰冷。
刚才张妈带来的那点暖意,瞬间被凌母一句话打得烟消云散。
凌母被她的举动和话语激怒,声音也尖利起来:
“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没教养!”
丁浅抬起眼,懒懒的看着凌母,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教养?那玩意……也不见得您有啊。”
“你!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
“长辈?”
丁浅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身体靠在沙发里,翘起了二郎腿:
“呵!不是随便哪个年纪大了、摆出一副架子的人,都配叫‘长辈’的。”
“为老不尊,德不配位,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与此同时,她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捻起了腕上的佛珠,一颗,又一颗。
凌寒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坏了,她生气了!
而且是非常生气!
他立刻出声,试图中断这场愈发针锋相对的对话:
“妈,浅浅身体刚恢复,坐车也累了。要是您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先带她上去休息了。”
凌母见儿子如此明显地护着丁浅,心头火起,声音也拔高了一些:
“怎么?我说几句都不行了?护这么紧,我是能吃了她不成?”
丁浅闻言,却忽然轻笑出声:
“就是,少爷真是小题大做。凌夫人以前都吃不了我,更何况现在?”
“放肆!”
凌母终于被彻底激怒,猛地一拍沙发扶手,贵妇的仪态几乎维持不住。
丁浅却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做出受惊的样子:
“呀~凌夫人吓到人家啦,好怕怕哦~人家得压压惊才行。”
说着,她掏出一支烟,径直叼在嘴里,“啪”地一声点燃。
她吸了一口,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懒洋洋地抬了抬手:
“啊,不好意思,习惯了。凌夫人见谅?”
看着她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凌母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她:
“你……你简直……”
而一旁的凌寒,眉头也紧紧皱起。
他并不在意丁浅是否守这些虚礼,他担心的是她此刻的状态!
当初他千辛万苦找到她的时候,她对他也是这般态度,疏离、嘲讽、毫不在意的。
与此刻面对他母亲时,如出一辙。
“浅浅?”
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丁浅闻声转过头来看他:
“少爷怎么啦?”
语气正常,但这份“正常”,在凌寒看来却更加反常。
他握住她的手:
“我在。”
我在这里,在你身边。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
丁浅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她沉默了几秒:
“放心,我没事。”
凌夫人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以及自家儿子护着她的样子。
她缓了缓,又说:
“丁小姐,时过境迁,有些你自己说过的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丁浅吐出一口烟圈,眼皮都懒得抬:
“我脑子不好,忘性大。”
“你说寒儿是天上皎洁的明月,而你,不过是地上任人践踏的污泥,怎敢痴心妄想,奢求云月相映?”
这句话一出,凌寒脸色骤变,猛地看向母亲,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阻止:
“妈!适可而止。”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丁浅并没有崩溃、失态或者暴怒。
她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
“真的吗?我当年还说过这种话?”
她咂了咂嘴,仿佛在品味:
“啧,别说……那时候我的文采还真不错,比喻打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凌寒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调侃自己当年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恋和绝望的样子,心如刀割。
他宁愿她哭,她闹,她指着母亲的鼻子骂回去。
也好过她现在这样。
凌母也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准备好的所有后续说辞,在丁浅这不着边际的自嘲面前,全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她强压着怒火,祭出了她认为最能羞辱对方的“杀手锏”:
“丁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你不妨再好好想想,当初你收了我五百万,答应离开寒儿,这件事,想必你还记得吧?”
丁浅闻言,点了点头:“嗯,好像是有这么一码事。”
凌母见她承认,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步步紧逼:
“都说丁小姐是极守信的人。那如今,丁小姐又堂而皇之地回来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丁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旁边正在喝茶的凌寒,红唇微启,慢悠悠地抛出一句:
“凌夫人,您有所不知。这世上啊,太守信的人,往往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她顿了顿,在凌母不解的目光中,视线重新落回凌寒瞬间僵住的脸上,眼神带着钩子:
“而我,现在……想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