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你先去处理吴斌的事。”
贺沉的声音打断了阿桑的出神,将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阿桑压下心头的思绪,应声:“我这就去。”
说着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贺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叹道:
“良言难劝赶死的鬼。”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
天刚蒙蒙发白,丁浅开着越野车回到了别墅。
车刚停稳,她就径直走向客厅的酒柜,随手抽出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攥着酒瓶,嘴里小声哼着歌往楼梯口走。
刚踏上几级台阶,就遇到贺沉:
“大哥,起这么早?”
“听到车声,起来看看。”贺沉的目光扫过她,眉头瞬间皱紧。
她身上除了酒气,还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脸色比平时苍白几分,充满疲惫,显然折腾了一整晚,可脸上却挂着笑意,心情竟明显很好。
“曼曼,你去京市干什么?”
丁浅脚步没停,踩着台阶继续往上走:
“你昨天提醒了我,之前有笔旧账,一直没算。”
她丝毫没在意贺沉怎么知道行踪——车里装着定位,他想查就没有不知道的。
“阿桑担心了你一个晚上。”贺沉又说。
丁浅的脚步顿了顿,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啧,扫兴。他那么大个人了,还得我哄他睡?”
“你到底干嘛去了?”贺沉追问。
京市是凌寒的地盘,她这个时候去那里,除了找凌寒,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可她身上分明沾了血腥气,哪像是单纯找旧识的模样?
丁浅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秘密。”
说完,她没再停留,继续往楼上走:
“我睡一会,早安啦,贺大哥。”
贺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眉头皱得更紧。
不是找凌寒,那她连夜去京市,还沾了血腥味,到底算的是什么“旧账”?
......
凌寒比贺沉更早知晓,丁浅口中那笔 “没算的旧账” 究竟指向什么。
几乎是丁浅在别墅里跟贺沉提起 “算旧账” 的同一时刻,远在京市的凌家老宅里。
凌寒刚坐在餐桌前,阿强就冲了进来,慌乱的说:
“少爷,二爷昨晚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他、他在会所里玩的时候,被人伤了……伤了下面。”
“什么?谁干的?”
他这位二叔虽素来阴险狡诈,惯会在暗处算计人,但明面上向来懂得收敛。
在京市的圈子里从没结过这么 “豁得出去” 的仇家,怎么会突然出事?
“是……”阿强看了看凌寒的脸色,欲言又止。
凌寒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顺着脊椎往上爬,试探着问:
“浅浅?”
阿强轻轻“嗯”了一声。
“这事还有谁知道?”
凌寒捏了捏眉心,声音冷得像冰。
“暂时没其他人知道!” 阿强连忙语速飞快地解释:
“少爷放心,这个会所没人知道是你的产业,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监控已经全部处理干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把后续都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麻烦。”
凌寒沉声吩咐,他顿了顿,补充道:
“尤其是不能让警察查到任何线索,更不能把浅浅牵扯进来 —— 一点关联都不能有。”
“知道的,少爷!” 阿强从包里拿出平板放在餐桌上:
“这是监控录像,你看一下。”
凌寒摘下金丝眼镜,随手搁在餐桌冰凉的桌面上,指腹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两个月来,他和阿强派出去的人在宁安翻遍了大街小巷,连丁浅的影子都没摸到。
谁能想到,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竟这样大摇大摆地回了京市。
算完账,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平板,屏幕亮起,映出会所里灯红酒绿的喧嚣。
震耳的电子乐、晃得人眼晕的彩光、卡座里交杯换盏的人影,混乱的场景里,凌寒却像有本能般,一眼就锁定了角落里的身影。
她坐在极远的角落,背对着喧嚣的人群,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裹住全身,只露出一截捏着烟的白皙指尖。
烟燃得很快,一支熄灭,她又续上一支,烟雾缭绕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而斜对面的真皮沙发里,他的二叔正左拥右抱,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郎推杯换盏。
脸上堆着油腻的笑,嘴里说着些荤素不忌的荤话。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丁浅就那样坐着,姿势没动过,连眼神都没往二叔那边偏一下,仿佛只是被邀请来这嘈杂之地却被遗忘的过客。
又过了不知多久,二叔终于喝得满脸通红,眼神发直地从卡座里站起来,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含混不清地说:
“失陪一下。”
他踉跄着走向包间内的洗手间,推门发现有人,不耐烦地转身,脚步虚浮地朝会所门口的公共洗手间走去。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丁浅终于动了。
她捻灭烟蒂,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起身朝门口走去。
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沉稳。
路过墙角那处隐蔽的监控时,她忽然顿住脚步,微微抬头,露出半张带着笑意的脸。
她抬手,右手食指和拇指比成枪的形状,对准监控镜头,红唇轻启,清晰地做出一声 “biu” 的口型。
那动作、那神态,像极了之前在别墅里,她枪击贺沉的模样,可此刻落在凌寒眼里,却让他指尖骤然收紧。
他太清楚这副表情背后藏着什么 。
不是娇俏的玩笑,是她带着血腥味的肆无忌惮,是她根本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宣告。
她根本懒得伪装。
监控画面里,她放下手,转身跟上二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而平板前的凌寒,指腹已经将屏幕边缘捏得发白,眼底翻涌的情绪,比会所里的灯红酒绿更显汹涌。
没过多久,走廊尽头再次出现她的身影。
丁浅唇间叼着一根烟,步伐慵懒却脊背挺得笔直,黑色外套的领口敞开了些。
这次她没再停留,目不斜视地路过二叔方才所在的包间。
烟蒂被她随手摁在走廊垃圾桶边缘,她拐过转角,身影彻底从监控里消失。
还有一个视频,凌寒眉峰蹙得更紧,指尖滑动点开。
画面切到会所门口,她居然没有离开,而是姿态闲散的斜倚在门侧的廊柱上抽烟。
没过多久,二叔被几个保镖用担架抬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下身的裤子被血浸透。
担架经过门口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忍着剧痛猛地偏头望过来,目光死死锁在廊柱旁的丁浅身上,满是痛苦与怨毒。
几乎是同时,丁浅直起了身子,她迎着那道淬了毒的目光,脸上竟绽开一抹笑。
随即抬手对着二叔挥了挥,动作从容得像在跟熟人打招呼,仿佛方才将人重伤的不是她,只是恰好路过的旁观者。
平板的冷光映在凌寒脸上,他死死盯着画面里那个笑靥清浅却眼神凛冽的身影。
救护车鸣着刺耳的笛声划破夜色,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街角,丁浅才直起身,走向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越野车。
车子很快汇入车流,没了踪迹。
凌寒盯着屏幕上那辆消失的车,喉结滚动。
他知道,这是报复。
毕竟当初,若不是二叔在他酒里下了药,若不是那场失控的纠缠,他们之间或许不会走到现在这般境地。
他抬手按在眉心,声音低哑得像蒙了层灰:
“浅浅,你是在替我报仇,还是在为自己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