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烟海的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些比起瓦格哈尔更加巨大并且随时可能会失控的巨龙,带给众人的压力太大了。没人愿意自己的船变成龙焰之下的第二个火炬,可是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成为例外。
好在现在都出来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现在看着这漆黑如墨的烟海,竟然有了种亲切感。
贝尔隆王子站在”坦格利安的荣耀号”船头,任由咸涩混杂着腥臭的海风吹过他的脸颊。神秘海域之中的那些痛苦嘶鸣并不时失控的巨龙还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那些在龙焰中化为焦炭的水手仍历历在目。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冰冷的龙纹雕饰,仿佛要从这熟悉的触感中寻找一丝慰藉。
他不敢想象要是这个地方被那个帝蒙斯发现,甚至他猜测可能对方已经来过这里了,因为那里有着酷似帝蒙斯那头靛蓝色巨龙的成年巨龙。如果对方再次来到这里并将他的两个妹妹带上,再获得两头成年巨龙,那么对方将会进一步超出坦格利安的接受范围,那场景想想都不寒而栗。
“王储殿下,科利斯大人前来拜访您,有要事商谈!。”侍卫阿斯坦的声音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惊醒。
贝尔隆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忧虑放回心底,,当他面对来人时,脸上已经戴上了属于王储的沉稳面具,只有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科利斯·瓦列利安踏上甲板,他的步伐比往日略显沉重,靴底与湿滑的甲板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位曾经九次远洋航海并带回无数珍宝的“海王”,如今的脸上却是写满了疲惫与忧伤,眼角的皱纹在昏暗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深刻,像是用刀子刻上去的。他披着的海蓝色斗篷上还沾着昨夜激战留下的水渍,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
“科利斯拜见王储殿下!我恳请脱离舰队寻找弟弟托蒙德·瓦列里安的最后踪迹。经过昨天发生的事情和返回途中一路的思考,我想明白了。”科利斯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海水浸泡过的缆绳,甚至说话都有些停顿。
他眼神黯淡神色忧伤,“那些巨龙不是凡人能够觊觎的力量,它们的力量太可怕了。我不该觊觎巨龙的力量,在这里我向王储殿下赔罪,等回到君临之后我将面见陛下并辞去海军大臣的职务,作为我不自量力的惩罚。”
贝尔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科利斯的愧疚与自述堪称完美,连最细微的表情都无懈可击,但他还是注意到这位老海王紧握的右手指节发白,暴露出他内心的不甘。更明显的是科利斯说话时目光盯着他,像是在以他的反应来掩饰着什么。
“你的意思是?”贝尔隆谨慎地问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科利斯深吸一口气,海风将他银灰色的发丝吹得更加凌乱。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皱的衣领,这个细微的动作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躁。
“昨天我已经损失了一条船,一百多个孩子就这样葬身神秘海域,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我要将那些孩子们原原本本带回去。我的弟弟托蒙德至今下落不明,即便是找到一块碎布或者一枚海马徽章也好。我想请求王储殿下允许脱离探险队,让我在周边海域搜寻我弟弟托蒙德的遗骸或者是遗物,哪怕只能找到他随身携带的海马徽章,也能给他在瓦列利安家族墓地立上一个衣冠冢。”他的声音带着恰到一度的哽咽,一边说着还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银质海马徽章,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甲板上陷入沉默,即便是一边站岗的侍卫都为之哀痛,毕竟昨天那艘船的惨状有目共睹。贝尔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整支舰队,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好像除了瓦列利安家的人,整个舰队竟找不出第二个真正懂得在烟海航行的老航海家。老船长哈斯确实是个优秀的舰队指挥官,但在面对这片被诅咒的海域时,他那套基于战争的航海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昨夜穿越漩涡海域时,如果不是科利斯精准地预判了每一道暗流并领航,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这一刻,贝尔隆感觉自己走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如果带着科利斯重返巨龙所在那片神秘海域,这个老谋深算的海王很可能会找到机会偷取龙蛋,一旦对方已经顺利取得龙蛋他再强行剥夺,必然会造成瓦列里安家族同坦格利安家族决裂甚至让这个忠心耿耿的瓦雷利亚后裔的贵族脱离坦格利安,这是他与坦格利安都无法承受的代价。但如果放任他在外行动,那就意味着失控,但是总体上比起那处海域要好上不少。
贝尔隆的脑海中闪过科利斯那双总是闪烁着野心的眼睛,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科利斯大人重情重义,如果不同意反倒显得我冷血无情了。不过我毕竟是带着任务前来,我意王储名义给你三天时间自由行动。三天后,无论是否找到托蒙德的踪迹,都必须返回接应点集合。”贝尔隆最终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科利斯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亮光,但很快就被悲伤掩盖,并提出了一个新的条件。“感谢殿下的仁慈!不过三天时间太短,走出这里回到烟海外围都需要三天,我需要一周时间方能扩大搜索范围。一周之后,无论我如何我都按时返回接应地点,无条件接受王储殿下的指挥”
他微微欠身,要求合情合理,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
贝尔隆虽然很无奈,但是也只好答应对方。
就在科利斯转身准备离去时,贝尔隆补充道,语气冰冷如北境寒冬:“科利斯大人,铁王座允许任何贵族的合理诉求,但不会容忍背叛。”
科利斯的身形微微一顿,披风下摆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转身,郑重地行了一个完整的贵族礼:“瓦列利安家族永远忠诚于铁王座。”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但贝尔隆注意到他行礼时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目送科利斯的船队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浓雾中,贝尔隆立即下令:“召集所有随行龙卫,我们即刻出发前往那片神秘海域。”
老船长哈斯忧心忡忡地走上前,布满老茧的手不安地搓动着:“殿下,恕我直言。没有科利斯大人的领航,我们很难安全穿过那片漩涡海域。昨夜的情形您也看到了,那里的海况完全违背常理。”
“我们有瓦格哈尔。”贝尔隆说道,但连他自己都能听出语气中的不确定。
他抬头望向低空飞翔的老龙,瓦格哈尔今日显得格外焦躁,不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过在贝尔隆一意孤行之下,舰队再次来到漩涡海域。不过看到海面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与昨日不同,今天的旋涡狂暴得如同发怒的海神,漆黑的海水疯狂旋转,卷起数丈高的浪涛,旋涡面积比起昨天要大上很多,还要急上很多。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海面上漂浮着诡异的荧光泡沫,不时有闪电在漩涡中心炸开,照亮了这片死亡海域。
“七神在上,这比昨日危险十倍不止啊!”哈斯老船长脸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
已经走到这里,不管是科利斯已经离开还是旋涡海域背后的巨龙,都让贝尔隆没有退路。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沉声下令:“跟着瓦格哈尔,全速前进!”
瓦格哈尔在漩涡上空盘旋,发出指引性的咆哮。但这头老龙今日显得力不从心,它的飞行轨迹不再稳健,翅膀拍打的频率也变得紊乱,显然这片海域的异常能量也在影响着它。
“左满舵!”老哈斯声嘶力竭地喊道,双手青筋暴起地握着被海水打湿的舵轮。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与飞溅的海水混在一起。
就在旗舰即将穿过最危险的区域时,意外发生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旋涡以诡异的角度狠狠撞在船身上,整艘船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发生了剧烈的震动。甲板上的水手被甩得到处都是,缆绳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主桅杆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稳住!”贝尔隆大喊,双手紧紧抓住护栏。不过海水已经打湿了他的靴子,冰冷刺骨。
紧接着第二股旋涡流接踵而至,这次是从船底向上涌起,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巨大的浪头将船高高抛起,又狠狠摔下,龙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海水如同决堤般疯狂涌入船舱。
“这艘船完蛋了!”哈斯老船长绝望地呼喊,但他仍然死死握着舵轮,试图在最后时刻稳住船身。这位老船长的眼神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仿佛要与他的爱船共存亡。
然而在这片狂暴的旋涡中,这艘船就像是狂风暴雨之中的一片树叶。后续的船只试图救援,却相继被旋涡吞噬。贝尔隆眼睁睁看着一艘艘战舰在眼前粉碎,那些忠诚的水手和龙卫被海水吞没,他们的银发在黑色的海水中一闪而过,随即永远消失在黑暗一片的海底。
其中,一个年轻的龙卫在沉没前还努力向他伸出手,嘴唇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但声音早已被风暴吞没。
“瓦格哈尔!”贝尔隆声嘶力竭地呼喊,喉咙因为过度用力而阵阵发痛。
老龙俯冲而下,在最后关头抓住了贝尔隆的肩甲。当贝尔隆被龙爪带离正在沉没的旗舰时,他看到了哈斯船长最后的身影——老船长紧紧握着舵轮,与他的爱船一同沉入深渊,眼神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对职责的忠诚。
那一刻,贝尔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当瓦格哈尔带着贝尔隆冲出漩涡,重新回到外界相对平静的海面时,那里只剩下一片狼藉--舰队的残骸在漩涡中翻滚,偶尔能看到几个挣扎的水手,但很快就被海水吞没,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碎片和血腥味,显得更加酷似地狱。
贝尔隆趴在龙背上,望着这片吞噬了他所有同伴的海域,心中充满悔恨。他终于明白科利斯为什么选择退出——那个老狐狸早就看出了这片海域的致命危险,却故意不说破。
这不仅仅是一场航海事故,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政治棋局。而他堂堂坦格利安王储,竟然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通向烟海外围的一片海域,科利斯正站在船头,听着远方传来的隐约轰鸣声。他的大副走上前,低声问道:“大人,我们接下来?”
“派出最快的白色渡鸦去潮头岛送信,告诉我的夫人,现在是时候前来烟海与我会合了。记住,要绝对保密。”科利斯平静地说,指尖轻轻敲击着栏杆,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中闪烁着海蛇般的狡黠。
他望向那片吞噬了坦格利安舰队的漩涡海域,轻声自语:“驭龙者,很快就不止坦格利安一家了。”
海风吹动他的披风,上面的海马纹章在晨曦中闪着冷冽的光。
贝尔隆独自一人站在荒芜的海岸上,瓦格哈尔在他身边发出低沉的哀鸣。这一次冒险,他失去了除了旗舰“坦格利安的荣耀号”以及外部留守舰队外直属力量,直接折损了一半还多的力量,这让他如何返回君临,又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英明一世的“人瑞王”?
还有,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这些问题像海雾一样笼罩在他的心头……
夜幕降临,贝尔隆在某个沙滩上生起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疲惫的脸庞。他想起父亲杰赫里斯的告诫:“在权力的游戏中,你要同时做棋手和棋子。”
现在他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抚摸着瓦格哈尔粗糙的鳞片,老龙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手背上,带来一丝安慰。
海风带来远方的潮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真理:权力的游戏从来没有绝对的强大,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巨龙,而是人心。而这场以龙为赌注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