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四十载春秋流转。
腐朽魔帝那庞然肉山崩灭时引发的法则动荡早已平息,其万年统治所遗留的、浸透每一寸土地的腐朽与死寂之气,在时光的冲刷与人为的干预下,渐渐褪去。
罪域的天空,虽仍是虚妄界特有的灰暗基调,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已大为减轻,偶尔甚至能有稀薄的天光穿透云层,洒落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大地上。
曾经翻涌的脓液沼泽大多干涸固化,增生腐烂的肉瘤也化为顽石枯土,顽强的新生草木开始从裂缝中钻出,点缀出零星的绿意,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的恶臭,而是混合了泥土、新生植物以及残余魔气的复杂气息。
一片百废待兴、秩序重塑的景象。
然而,权力的真空从未长久。
魔帝覆灭,其麾下庞大的势力土崩瓦解,留下的巨大空白,迅速被新生的或原本潜伏的势力所填补、争夺。
四十年间,罪域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形成了四方鼎立、一强独大的复杂局面。
最强的势力,莫过于“冥府茶侍”。
其领袖卿茗渊,原为腐朽魔帝麾下一名不得志的文职谋士,常因献策不合魔帝暴虐之心而遭冷遇。
魔帝陨落后,他凭借深藏不露的城府、高超的政治手腕以及“乱世当用重典,治世需施仁政”的务实理念,竟在短短三年内,悄然整合了魔帝遗留的近三分之二残部与资源,迅速崛起。
冥府茶侍并非纯粹的战斗组织,其成员多擅长情报、策反、经济控制与律法建构,行事低调而高效,总部设于原魔帝一处偏殿改建的“茗渊阁”中,卿茗渊本人则常以一袭朴素青衫示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掌控着罪域近半的命脉。
其余四方大阁,则盘踞在罪域四方,各具特色:
东方龙迫阁:以战力着称,阁主龙迫乃原魔帝军团的一名悍将,性情暴烈,崇尚绝对武力。
掌控着罪域东部最大的几处矿产与军械工坊,麾下魔兵精锐,纪律森严,是四方阁中军事力量最强的一支。
南方赵炎阁:主掌经济命脉,阁主赵炎本是一介商人,凭借精明的头脑和庞大的贸易网络,在魔帝时代就积累了惊人财富。
如今更是几乎垄断了罪域的灵石、药材、日用物资的流通,财力雄厚,以利相交,网罗了不少高手。
西方方紫薇阁:最为神秘,阁主方紫薇是一女子,来历不明,擅长情报搜集与暗杀。
其势力渗透极广,眼线遍布罪域各处,甚至传闻能窥探其他阁主的隐私。行事诡秘,令人忌惮。
北方夏典阁:则代表着传统与秩序,阁主夏典是罪域古老部族的后裔,在民间享有较高声望。
他们致力于恢复罪域的古礼古法,主持祭祀,安抚民心,虽然直接战力不强,但潜在影响力不容小觑。
这四方大阁彼此制衡,互相猜忌,时而联合,时而对抗,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而冥府茶侍的卿茗渊,则周旋于四方之间,或拉拢,或打压,俨然成为平衡的关键手,其势力和影响力,已隐为罪域之首。
在这四十年变迁中,萧瑧天、龙璃、璃月三人,却处于一种超然的地位。
他们并未直接统治罪域,而是在魔帝覆灭后,选择了一处相对清净的山谷隐居。
萧瑧天多数时间在闭关,深层次消化与虚空巨鲸“墟”交流所得的那丝混沌本源与浩瀚信息,修为愈发深不可测。
龙璃和璃月则一方面巩固自身境界(龙璃稳固三星至尊并精进虚炎龙息,璃月彻底掌握五星至尊之力,并平衡生命与吞噬法则),另一方面也会偶尔现身,指点一些归顺的原住民重建家园,祛除顽固的腐朽之地,她们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虽不直接干预俗务,却无人敢忽视。
他们被幸存的生灵尊称为“太上守护者”。
这一日,夜幕低垂,山谷中的茅草屋内灯火微明。
萧瑧天静坐蒲团,似在神游太虚。龙璃在一旁擦拭着心爱的长剑,剑身映照着她清冷绝美的容颜。
璃月则正在翻阅端雾羽赠予的灵韵宗玉简,周身生命气息与玉简中的净化道韵隐隐共鸣。
谷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冥府茶侍卿茗渊,求见三位尊者。”
龙璃和璃月对视一眼,看向萧瑧天。
萧瑧天缓缓睁开眼,目光平淡:“进。”
草帘掀开,卿茗渊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容儒雅,眼神深邃,对着萧瑧天躬身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他自行取过屋角的陶壶,为三人斟上清茶,动作娴熟自然,仿佛只是来访的旧友。
“深夜叨扰,实乃罪域局势纷乱,茗渊心有困惑,特来向先生请教。”
卿茗渊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
“魔帝虽除已四十载,然四方割据,律法崩坏,强者恃强凌弱,肆意妄为,弱者苟延残喘,民生多艰。
此等乱象,日甚一日,非吾当初立志平定天下之初衷。
茗渊殚精竭虑,试图整饬,却深感力不从心,如陷泥沼。敢问先生,天下太平之路,究竟何在?”
他的话语诚恳,目光灼灼地望着萧瑧天,仿佛真是一位虚心求教的学子。
萧瑧天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目光仿佛穿透了茅屋,看到了整个罪域的纷争与苦难,淡然道:
“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世事常态。然,以杀止杀,以暴制暴,终非上策,徒增业障,循环往复,永无宁日。”
他看向卿茗渊,眼神似乎能洞悉其内心,
“汝既已掌控魔帝大半遗产,手握重兵,暗藏锋刃,何不立起一杆‘大义’之旗?整饬法度,明刑弼教,凝聚人心。而后,以堂堂正正之师,伐无道,诛暴戾,还天地以清明。大一统,非为满足一己私欲,乃为为万民立命,为天地立心。心正,则道正;道正,则天下可安。”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在卿茗渊心中炸响。
他眼中精光爆闪,脸上浮现出激动之色,猛地站起身,对着萧瑧天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颤抖:
“先生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茗渊明白了!以往只知权术制衡,却忘了根本在于人心向背,在于煌煌正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然而,在他低下的头颅阴影里,嘴角却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萧瑧天的话,非但没有劝退他,反而让他找到了武力统一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万民立命”!
他心中暗道:‘
先生,您说得对,唯有大一统,方能终结乱世。而达成大一统,非常手段不可为!这罪域的和平,就由我卿茗渊,用铁与血来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