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晨光,带着一种被洗净的清透,穿过窗棂,在室内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芬芳,混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檀香,形成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我慵懒地靠在他怀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袈裟上繁复的金线暗纹。昨夜的暴雨与纠缠,仿佛一场酣畅淋漓的梦,将我们之间所有的拉扯与隔阂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依旧闭着眼,长而短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冷硬的阴影,但那紧绷的唇线却在睡梦中微微放松,显出几分平日里绝难见到的柔和。我凝视着他惊为天人的睡颜,那眉心的金钿也似乎不再那么威严,反而添了几分靡丽的色彩。心中那股属于魔尊的征服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一种更柔软、更细腻的情愫,如初春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我的心尖。
我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冷白如瓷的肌肤,看着那里的皮肤因我的气息而泛起细小的战栗。我恶作剧般地轻笑一声,将唇贴上他的耳廓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最轻柔也最缱绻的音调,唤了一声:
“夫君。”
这两个字如同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在他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猛然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手中一直无意识捻动的那串佛珠,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哒”声,险些就要从他指间散落。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沉静如墨的瞳仁里,此刻竟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无措,还有一丝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狂喜。
“早……”他强行稳住心神,将那串险些失控的佛珠重新握紧,抬眸看我,声音沙哑,“你为何….....这般喊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微不可闻。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此刻却有些躲闪,不敢与我对视,而他那总是苍白的耳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薄红。这副纯情又无措的模样,与他平日里那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圣子形象大相径庭,看得我心头发痒,正想再逗弄他几句,一阵尖锐的剧痛却毫无预兆地从我脑海深处炸开。
“唔……”我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穿刺我的神魂。我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身体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痛苦而蜷缩起来。
“头疼?”他瞬间紧张起来,方才的羞涩与无措一扫而空。他长臂一伸,将我更紧地揽入怀中,宽厚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额头,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与慌乱,“可是昨晚……..累到了?
他的掌心传来一股温和安定的力量,试图缓解我的痛苦,可那痛楚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无数破碎、血腥、绝望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我的识海。画面里,有我,也有他。但我们之间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无尽的猜忌、争吵与伤害。
“夫君….”我抓住他抚在我额上的手,指尖冰冷,声音颤抖,“我脑子里……突然多了我们很多以后的画面。”
我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景象拼凑成完整的语言:“我们因为感情不和我一直死,你一直救……最后你成了魔,而我……..还是死了。
“不过是幻象。”他瞳孔骤然一缩,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慌乱,斩钉截铁地否定道,“我既已应下你的事,便不会有感情不和….更不会让你死去。”
可那些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到我能感受到每一次死亡时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能感受到每一次与他反目时那深入骨髓的恨意与绝望。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巨大的恐惧,让我浑身发抖。
“夫君,”我泣不成声,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叫‘梦’。在那个记忆里,直到我死后你才知道,我的名字。我一直喊你,求你不要忘了我,我叫梦……...然后….....然后就没了.......”
“梦…….”他低声默念着我的名字,将我紧紧拥在怀中,温热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我的后背 “我不会忘。那记忆太过荒谬,莫要放在心上。”
他掌心溢出温和的力量,如涓涓细流,开始仔细探查我的身体,试图找出我痛苦的根源。
我顺从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力量在我体内游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收回手,神色略微放松了一些,却依旧凝重:“身体并无大碍……许是那幻象太过逼真,才致你头疼。”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眸色骤然一暗,沉声问道:“那记忆里…..还有什么?”
“我们感情不和,”我哽咽着,将那些让我痛苦的碎片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我好恨,好恨…….我一路死,你一路救,救到最后你成魔,我还是死了。”
他安抚着我,说:“现在的你有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我怕.….”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怕那是未来。”
“未来之事,无人能料。”他声音带着坚定不容置疑,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承诺般的郑重,“不过……若是那真的是未来,我宁肯不成佛,也不会让你离开。”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炸响。我猛地抬起头,撞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没有了平日的淡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偏执与坚定。巨大的恐惧与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夫君…...我好怕…..”
“莫哭……”他犹豫了片刻,终是伸出双臂,将我整个地圈入怀中。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却轻轻拍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笨拙地安抚着我。我没有看到,在他深邃的眸中,暗潮汹涌,那是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踏在脚下,只为护一人周全的狠厉。
★★★
“夫君”二字,让空妄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那是一种名为“归属”的、几乎让他沉溺的情感。仿佛他漫长而无趣的生命,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坐标与意义。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子空妄,而只是她的“夫君”。
可这极致的狂喜,在下一瞬,便被她口中那个血淋淋的“记忆”浇得冰冷彻骨。
他感到的不是荒谬,不是虚幻,而是一种发自神魂深处的、被触及逆鳞的愤怒与杀意。他的梦,怎么会死?他怎么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他为她成魔,最终却还是失去了她?
不,绝不可能。
无论是谁,无论是神佛,还是命运,亦或是某个未知的存在,胆敢构筑出他会失去她的未来,都必须被抹除!
他抱着怀中颤抖哭泣的她,心中掀起的却是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那股被他压制了无数岁月的、属于魔胎的本源力量,正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疯狂叫嚣,渴望着撕裂一切,毁灭那个胆敢预言他悲剧的“未来”。
他安抚着她,说那是幻象,说他会护她周全。这些话语是真心的,但更是为了稳住她的情绪。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要进入她的识海,不是为了消除那段痛苦的记忆,而是为了找到那个源头。他要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向他的所有物,灌输这种该死的绝望。
然后——彻底碾碎它。
★★★
“夫君,”我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无助的抽噎,“我们两个现在说不厉害,但也不差,如果真的像记忆里一样走到最后……”
“乖。”他修长的手指捻起我一缕被泪水浸湿的发丝,轻轻摩挲着。我感到他周身的气息似乎变了,那股安抚人心的檀香之中,掺杂了一丝极具侵略性的、冰冷的占有欲。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有我在,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我迷蒙地抬起头。
“无论发生什么,”他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一字一顿地说道,“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可好?”
“不离开….”我下意识地摇头,那段记忆带来的又恨又痛的感觉还残留在心头。
“那便忘了它。”他的语气看似平静,像是想到了什么。“若你忘不掉….....”
“你可以看看。”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似乎就在等我这句话。他眸中幽光一闪,暗哑着声音,继续对我诱哄道:“若这段记忆对你影响如此之大…..或许,我可以试试用我的神识进入你的识海,帮你消除这段记忆。但过程中你的神识可能会有些许不适,你可愿意?”
“你看看。”我没有丝毫犹豫,再次重复道。我相信他,即便他是佛子,我是魔尊,在这一刻,我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他。
“……好”
熬夜修改,熬不动了,还有25到29要改,晚上再继续。 所以看了不通顺,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