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连连说着知道,气不过竟然给了自己一耳光。
“首长!”警卫上前阻止。
贺正摆手,抹了把脸,痛心疾首道:“都是我的错,之前我受了伤,做手术期间大意了,才叫他们带走了小允。”
贺正拉着秦泽叶,“小同志,我知道你最关心小允,那位王芬同学全都告诉我了。你放心,我拿性命发誓,绝对不会再叫小允出事,如果再有这种事,就拿我老头子换小允的命。”
贺正说得声泪俱下,但没有打动秦泽叶。
秦泽叶只是想起了,贺允曾经说过,爷爷对他很好。
他看着床上嘴唇已经泛白的人,一把抓住床垫,沉声道:“我要跟着。”
贺正没有拒绝,调来直升机将贺允送到省城。
秦泽叶第一次坐这种东西,半条命快要吓出来。
他强装着镇定,围在外面,静静看着一群医生围绕着贺允诊断,各种精密的仪器数据反馈信息,
一时间恍如隔世。
亮堂干净的单人病房,来历不凡的爷爷,围诊的专家,少爷一般的生活,这才是贺允的人生。
秦泽叶泛出淡淡的苦涩,意识到什么,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病床上。
几个小时后,贺允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秦泽叶拿手背贴着,又反复试了两次,确认危机解除,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孩子,被一场高烧夺走性命,并不罕见。
贺正也松了口气,看到秦泽叶眼底的血丝,拍了拍他,“小秦,去隔壁病床休息休息,听说你昨天晚上就开始一直没睡。”
秦泽叶摇头,“等小允醒了再说。”
他要亲耳听到贺允认下贺正,才能放心。
贺正知道他的小心思,又叹息又窝心,干脆叫人搬了张躺椅进来,“那你在床边躺会儿,不然精神受不了。”
贺正没有多余的话,只庆幸贺允遇到的是秦泽叶。
贺允睡到快夜里,才缓缓睁开眼。
秦泽叶趴在床边,紧紧攥着他的手,感受到头顶上有人拍自己,秦泽叶猛地抬起头,顿时感到一丝如释重负。
“醒了小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哥哥……”贺允伸手想让他抱着自己,秦泽叶看懂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乖,躺好,你刚刚退烧,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还虚弱着。”
贺正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走到床边,脆弱的喊了一声“小允。”
他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孙子了。
“爷爷……你怎么来了。”
贺正抹着眼泪,“爷爷终于找到你了,是爷爷不好,让你受苦了好孩子,咱们回家了,不用怕了,回家了。”
贺允捏着秦泽叶的手指,秦泽叶确认道:“他对你好吗?”
贺允点点头,“爷爷对我很好。”
贺正又是一把老泪。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秦泽叶露出笑容,紧绷的那根弦像是断了,整个人突然向后倒去。
医生看过后说是劳累过度,睡着了。
秦泽叶从来没有陷入过如此深的梦魇,梦里贺允离他越来越远,到最后变成了一颗星星,他永远也摸不到。
他在梦里嘶吼着,叫嚣着,不知疲倦地追逐也是徒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贺允!”
秦泽叶跳下床,赶到隔壁病房,贺允正坐在床上和贺正说话,他急匆匆走进来,四处看了一圈,才意识到那是梦。
“你醒了哥哥,想吃点什么,叔叔给我们带了饭菜。”贺允朝他伸出手,示意他过来。
贺正不情不愿地让出床边的位置,往后寸了两步。
“哥哥你昨晚晕倒了,吓死我了。”
秦泽叶拨开贺允头顶毛绒绒的,轻微的自带卷,“你才吓死哥了。”
他搂着贺允,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脸颊,“差一点就活不过来了。”
贺允攥着拳头,比了个强壮的姿势,笑嘻嘻道:“我很健康,不要担心。”
两人的午餐被送到病房,秦泽叶把桌板摆好,掀开盖子,又将碗里的萝卜和葱全都挑出来,才把筷子递给贺允。
贺正早就从王芬的口中听说了秦泽叶把贺允照顾的很好,但他放心不了。
大孙子从小到大一点苦都没吃过,外人能对他有多好?
尤其是刚找到望溪村,就得知贺允生病被送到县城,贺正心脏病差点发作。
他昨天对秦泽叶的态度不是很好,眼下看来,似乎是他错怪了青年。
秦泽叶确实把贺允照顾的很好,否则以贺允骄矜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随意靠近他。
贺正看着埋头吃饭的一大一小,欣慰道:“明天咱们就能出院,回家住咯,小允。”
贺允抹了抹嘴巴,“我不回家,我要跟哥哥回去。”
此话一出,屋里两个人都愣住了。
秦泽叶还没从即将失去贺允的颓丧中缓过来,听到这句话,惊喜到难以置信,眼底爆发出光芒。
另一头的贺正回过神,气得吹胡子瞪眼,“那破地方,漏风又漏雨,还住上瘾了。”
“我就要跟哥哥住。”
贺正这下听懂问题的关键,他看着秦泽叶,“那小秦也跟我们回贺家。”
贺允,“好耶,哥哥和我回家吧!”
秦泽叶表情微怔,看到贺正隐晦地朝自己点头,他欣然应下,却没有当真:“好啊。”
他跟贺允,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秦泽叶知道只要他以恩人自居,死皮赖脸或许暂时可以跟上去的。
但他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
秦泽叶陪在贺允床边说了一下午的话,贺允因为他也要跟自己回家,显得格外兴奋,一直闹腾到了九点多,才沉沉睡去。
灰色的帘子被拉上,门外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搬东西,蹑手蹑脚,生怕惊动睡着的人。
贺正的警卫想将贺允抱进车里,被秦泽叶抢了先,他小心翼翼托着贺允的脖子,将人横抱,步履沉重下了楼。
贺正从车里拿了个箱子,里面全是钱和票。
“小秦,这几个月谢谢你照顾小允,这些东西你收下,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秦泽叶没接,看着缓缓拉上的车帘,心里空落落的,喉咙也止不住发紧。
他不敢说话,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