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大哥哥，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林子轩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安全游戏室”成了一个悖论。
这里绝对安全，却也绝对危险——它正在系统性地谋杀他的理智。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
他只是坐在地毯的角落，像一尊被抽干了灵魂的雕像，死死地盯着墙上自己的影子。
面前，散落着上百张A4纸，上面画满了各种疯狂的公式、草图和诘问。
【因果律是否可以被一个低熵体扭曲？】
【一个四岁孩童的认知边界，为何能映射宇宙的终极规律？】
【我是谁？我在哪？科学还存在吗？】
他引以为傲的、由逻辑和数据构建的坚固堡垒，在过去七十二小时里，被毛线、磁铁和滚落的弹珠，以一种摧枯拉朽、蛮不讲理的方式，反复夷为平地。
他失眠了，整整三天。
那双总是燃烧着理性火焰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窝深陷，透着一种神经质的、濒临崩溃的灰败。
就在他陷入无尽自我怀疑的地狱时，一双温暖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
林子轩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
姜绵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
她仰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担忧。
在小家伙朴素的世界观里，大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这样。
她从自己的小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颗用糖纸包得亮晶晶的水果糖，踮起脚尖，努力地递到林子轩的嘴边。
“大哥哥，”她奶声奶气地，用一种充满了同情和怜悯的语气，认真地说道，“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吃颗糖，就不难过了。”
轰——！
林子轩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想妈妈？
吃颗糖？
他正在经历一场思想危机，他正在为人类科学的边界和个人信仰的崩塌而痛苦挣扎，结果……在这个“神迹”的源头眼里，他只是一个……想妈妈了需要吃糖哄的可怜虫？
那颗草莓味的水果糖，带着小孩子手心的温度，和一丝甜腻的奶香味，就那么抵在他的嘴唇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荒谬、羞愤、委屈，以及一丝丝被戳中心事的温暖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理防线。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红了。
……
观察室里，罗青放下手里的高倍望远镜，语气平静。
“他哭了。”
她身后的“屠夫”挠了挠头，满脸不可思议：“不是吧？就因为一颗糖？这小子的心理防线比A4纸还薄啊！”
罗青没有回答，只是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钱老，您的‘璞玉’，好像快被我们玩碎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温和的轻笑。
“玉不琢，不成器。火候，也差不多了。”
半小时后，林子轩被带到了一处他从未见过的、位于基地最深处的金属大门前。
他依旧失魂落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颗没剥开的草莓糖，仿佛那是他在这个崩塌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实体。
钱老站在他身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将手掌按在一个不起眼的识别器上。
“滴——虹膜、声纹、基因序列三重验证通过。”
厚重得如同潜艇舱门的合金大门，发出沉闷的机扩声，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臭氧和低温冷却剂的、冰冷的空气。
“孩子，你一直试图用我们现有的物理教科书，去解读一本……来自未来的书。”钱老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林子轩猛地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光亮。
钱老没有再解释，只是领着他走进一个圆形的、被幽蓝色光芒笼罩的中央控制室。
房间中央，是一个全息投影平台。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钱老指着平台，“真相，就在里面。能不能看懂，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启动了程序。
“嗡——”
一瞬间，整个房间的景象消失了。
林子轩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混乱的数据洪流之中！
无数扭曲的、违反几何学常理的符号和光带，像一群疯狂的鱼，从他身体里穿梭而过。
他能“感觉”到它们，却无法捕捉。
“这是……‘源头’遗迹核心区的一段原始数据流，经过了万亿次的降维和安全过滤。”钱老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林子轩的大脑，那颗足以计算天体轨迹的超级计算机，在接触到这些数据的第一毫秒，就发出了过载的悲鸣！
混乱！无序！疯狂！
但就在这片混沌的海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异常”。
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恒定存在的“场”。
它不与任何物质发生作用，却像一个无形的漩涡，在悄无声息地“整理”着周围混乱的数据！
“场……一个看不见的场……”林子轩的嘴唇开始哆嗦，他像是疯了一样，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些光。
突然，数据流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变量——一个代表着“生物脑电波”的模拟信号。
当这个信号出现的瞬间，那个无形的“场”仿佛被激活了！
它开始与脑电波产生共鸣，疯狂地从那片混沌的数据海洋中，抽取、重组、编译出一段……清晰、有序、指向明确的信息！
林子轩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他不是疯了！
科学没有错！
他所观察到的一切，不是对他信仰的否定，而是……而是他信仰的终极延伸！
是一个全新的、伟大的、等待被开垦的科学新大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猛地转过身，因为太过激动，死死抓住钱老的胳膊，那双燃烧着炽烈火焰的眼睛，亮得骇人。
“不是玄学！不是神迹！是‘高维能量场与特定生物个体之间的信息交互作用’！”
“绵绵……她不是神！”
“她只是一个……天生的、拥有最高权限的……‘管理员’！”
一股狂喜的、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战栗，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钱老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少年，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林子轩的肩膀。
“恭喜你，孩子。”
“你触碰到了真相。”
林子轩像是没听见，他冲到控制室的白板前，抓起笔，在那光滑的板面上疯狂地书写起来。
【缪斯场论初步假设】
【变量：观测者认知复杂度（c），目标问题熵值（S），缪斯个体精神状态（m）】
【公式推导：灵感涌现概率 p(I) ≈ f(c, m) \/ S ……】
钱老和罗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个陷入了癫狂状态的少年。
他不再是那个迷茫的、怀疑人生的挑战者。
在这一刻，他完成了一次伟大的蜕变。
他成了“缪斯”这个终极神迹的首席信徒。
钱老见他暂时无法自拔，便将他重新拉回全息平台前。
他调出了一组新的数据，这些数据与姜绵绵的实时生理指标高度同步。
“林子轩，‘缪斯’与‘源头’的共鸣，并非毫无代价。”钱老的声音陡然凝重。
全息投影上，姜绵绵的脑电波活跃度曲线，在共鸣时会呈现出微弱的、不规则的震荡。
“这种信息交互，对她目前的身体和精神，有着我们无法量化的损耗。”
“我们希望利用‘源头’的力量，但前提是，绝不能伤害绵绵。”
“这是我们卡了二十年的问题——如何创造一个‘人工缪斯’或者‘信号放大器’，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利用‘源头’的力量。”
林子轩的目光从复杂的公式上移开，死死盯着投影中的那条曲线。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科学问题，更是关于一个四岁小女孩的未来。
钱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只是走到一旁的权限控制台。
他输入了一串长长的指令，然后，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林子轩，权限已提升至三级研究员。”
紧接着，一个代号为“衔尾蛇”的绝密项目文件夹，被钱老开放给了他。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看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