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向下倾斜,墙壁不再是规则的几何晶体,而是变成了粗糙的、仿佛由能量直接凝固而成的暗色物质,表面流淌着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脉动光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悲怆,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时间的遗骸上。
陈峰走在最前,他的脚步很稳,但林晚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混合能量的不稳定波动,如同风暴前夕压抑的海面。赵卫国端着枪,警惕地环顾四周,新型装甲靴踩在不明材质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他们踏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广阔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仿佛置身于星云的核心。无数破碎的、散发着微光的规则碎片如同星尘般悬浮流转,构成了一个不断生灭的、动态的宇宙模型。而在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水晶碎片——其能量波动与生命碎片同源,但规模与精纯度远超之前所见,仿佛是所有碎片的母体,是生命之源的……心脏!
但令人心悸的是,这块巨大的核心碎片,被无数粗壮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暗紫色能量锁链紧紧缠绕、束缚着!那些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根于周围那些流转的规则碎片之中,仿佛与这个宇宙的基础结构融为一体。锁链如同活物般搏动着,不断从核心碎片中抽取着丝丝缕缕的白色能量,转化为更多的暗紫,加固着这可怕的囚笼。
“这就是……‘钥匙’与‘牢笼’……”林晚瞬间明白了陈峰之前呓语的含义。核心碎片是开启某种终极奥秘的“钥匙”,但其本身,却被虚空低语的力量,或者说被那种“初始饥渴”的本质,化作了一个囚禁自身的“牢笼”!
而在碎片正下方,有一个由纯净白光构成的、复杂的控制台虚影正在缓缓旋转。
就在这时,一段残留的、来自无尽岁月前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入三人的意识。那是创世者文明最后的“遗言”,是绝望的警示:
“……我们失败了……‘熵增终焉’并非自然法则,它是活的,是源自宇宙之外的‘最初饥渴’……我们倾尽文明之力,窃取本源,锻造‘生命之源’试图对抗,却只是为它提供了更甜美的食粮……它污染了我们的造物,将碎片化为锚点,将希望变为陷阱……”
“……碎片不仅是能量源,更是坐标……当所有碎片重聚,当‘钥匙’插入‘锁孔’,并非开启新生,而是为‘最初饥渴’打开通往我们这个宇宙的……最终通道!我们只能将其封禁于此,以自身文明为祭,延迟那终末的到来……”
信息流中包含的景象令人绝望:无尽的黑暗吞噬星系,法则崩坏,万物归墟……那才是虚空低语背后真正的恐怖——一个以整个宇宙为食的、概念性的存在!
“所以……我们寻找碎片,就是在帮它打开大门?”赵卫国声音干涩,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完全是。”陈峰开口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块被束缚的核心碎片,银紫色的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信息显示,创世者留下了……一个‘格式化’协议。就在那个控制台。启动它,可以引爆核心碎片,净化所有被污染的碎片能量,重设局部宇宙规则,暂时‘驱逐’那份饥渴……但代价是……”
“……生命之源,连同其赋予的一切‘非常规’生命形态,包括我,以及所有依靠碎片能量存在的……都将被抹除。”陈峰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别人的命运。
空气瞬间凝固。
引爆碎片,可以暂时拯救宇宙,但陈峰会死,所有因碎片而诞生的奇迹(可能包括方舟的很多技术基础)都将消失。不引爆,虚空低语会继续侵蚀,直到最终“饥渴”降临,万物皆亡。
这是一个残酷到极点的选择。
就在这时!
轰——!!!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上方的通道入口处,被强行突破!暗红色的蚀痕能量如同污血般涌入这片神圣的空间!
“寂灭之噬”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强行修复了部分损伤,并且……它似乎不计代价地燃烧自身能量,体型都缩小了一圈,但攻击性更加狂暴!它那破损的主炮再次亮起,这一次,瞄准的赫然是那块被束缚的核心碎片!它要强行夺取,或者……毁灭!
同时,一股比“寂灭之噬”更加庞大、更加古老、充满了无尽空虚与贪婪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宇宙的深处弥漫而来,锁定了这个坐标!
“初始饥渴”……被惊动了!它正在将注意力投向这里!
“没时间犹豫了!”赵卫国看着那再次充能的主炮和感受到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意念,嘶声吼道。
林晚脸色苍白,看向陈峰。他的侧脸在核心碎片和白光控制台的映照下,显得无比清晰,也无比遥远。
陈峰也看向她,银紫色的眼眸中,那冰冷的火焰似乎摇曳了一下。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挣扎,以及……深藏的理解。
他忽然微微弯了一下嘴角,那是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释然和一丝歉意的弧度。
“看来,‘最优解’只有一个了。”
他没有再看那毁灭的主炮,也没有看那降临的恐怖意念,而是转身,一步踏向了那个决定命运的控制台。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林晚和赵卫国的耳中:
“带大家……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