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有很多很多小爪子在挠地，听得我后背的毛毛都要竖起来了！我紧紧缩在苏阿姨怀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盯着车窗外那片蓝汪汪、看不透的雾气。
林叔叔示意大家别动，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光，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雾里扑出来的东西。山猫叔叔和幽爪叔叔也握紧了他们的家伙，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视着四周。
声音在我们这辆破破烂烂的铁盒子周围绕来绕去，时左时右，好像有很多东西在观察我们。我能感觉到一些很弱很弱、但是数量很多的生命气息，藏在雾气里，有点……好奇？又有点……警惕？不像外面那些嗡嗡怪，只有冰冷的想抓我们或者打坏我们的念头。
过了好一会儿，那“窸窸窣窣”的声音非但没有靠近，反而渐渐远去了，最后彻底消失在雾气的深处。
周围又恢复了那种奇怪的安静，只有蓝色苔藓发出的微光在轻轻闪烁。
“走了？”山猫叔叔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肩膀。
“像是某种……栖息在此地的生物，被我们惊动了，但没有表现出直接敌意。”墨老仔细感应着，眉头还是皱着，“此地生命形态，老朽前所未见，气息古老而……混杂。”
林叔叔也收敛了指尖的光芒，但眼神依旧警惕：“看来这片遗迹并非死地。大家小心，不要轻易招惹这里的原生生物。当务之急，是确定我们的位置，以及……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看向墨老：“墨老，可能分辨此地来历？”
墨老摇摇头，又点点头，显得很纠结：“建筑残骸风格，与‘烛龙’典籍中记载的某个早已消亡的上古文明‘星耀联盟’有些许相似，但不敢确定。而且这蓝色雾气……似乎有干扰灵觉和隔绝探测的效果，老夫也无法感知太远。”
“连您都看不透？”苏阿姨抱着我，眉头也锁紧了，“那我们怎么找那个‘破晓’？小家伙的感应还在吗？”
我立刻用力点头，用小爪子指向雾气深处的一个方向：“嘤！”
在！那个亮亮还在！就在那边，感觉比在外面的时候近了好多，也清楚了好多！像隔着一条街闻到肉肉香味那么清楚！
“方向明确是好事，”林叔叔点了点头，但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但我们不能贸然深入。车辆受损，能源也消耗大半，需要检修和补充。而且此地情况不明，需要先建立一个临时据点，进行初步侦察。”
“我同意林顾问的意见。”鹰眼叔叔的声音从车里那个小小的通讯器里传出来，带着杂音，看来进入这里后，和基地的联系也变差了，“安全第一。先确保自身安全，再图后续。”
大部分叔叔阿姨都点头，觉得林叔叔说得对。
但是，山猫叔叔有点着急了：“可是队长，林顾问！咱们时间不多了啊！基地等着咱们找到办法呢！这鬼地方看着是有点邪门，但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蹲在门口吧？小家伙不是指了路吗？咱们直接朝着那个方向摸过去看看呗！说不定‘破晓’就在前面呢！”
“胡闹！”墨老立刻反对，“上古遗迹，步步杀机！岂能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若无充分准备，一旦触发什么禁忌，我等皆要葬身于此！”
“老爷子，您也太小心了！”山猫叔叔不服气，“咱们这一路什么危险没遇到过？不都闯过来了？靠的就是胆大心细！现在希望就在眼前，缩手缩脚的算什么？”
“你！你这是莽夫之勇！”墨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苏阿姨出来打圆场，“山猫也是心急。墨老的担心也有道理。林顾问，你看……”
车里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山猫叔叔觉得应该立刻出发去找亮亮，墨老觉得必须先停下来好好研究，苏阿姨夹在中间劝，幽爪叔叔看着自己快散架的铁盒子发愁，林叔叔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着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脑袋有点晕。
为什么大人们要吵吵呢？山猫叔叔想快点找到亮亮，墨爷爷想让大家安全，明明都很好啊。就像我想吃肉肉，也想和苏阿姨玩，这两件事又不打架。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他们吵吵的样子，有点像基地里那两只为了抢地盘整天互相哈气、炸毛的猫咪。虽然不会真的打起来，但是看着就让人着急。
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爸爸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睡觉还会流口水，但是他在的时候，好像就没这么多吵吵。他要么会用那种很欠揍的语气说“吵什么吵，听我的！”，然后说出一个通常不怎么靠谱但大家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同意的办法；要么就直接往地上一躺，打着哈欠说“你们先吵，吵完了叫我”，然后大家反而就吵不起来了。
爸爸的怀里总是暖暖的，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像太阳晒过皮毛的味道。趴在他怀里，外面再吵再乱，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可是现在，爸爸不在。只有冰凉的石头台子，和那一点点微弱得快要感觉不到的小亮亮。
我心里有点闷闷的，把脑袋埋进苏阿姨的胳膊弯里，轻轻蹭了蹭。
大人们的吵吵还在继续，声音好像还变大了点。
“……能源不足是现实！我们必须考虑最坏情况！”
“……坐以待毙才是最大的危险！”
“……需要数据支持！需要环境分析！”
“……直觉！有时候直觉比数据更可靠！”
我越听越烦躁，心里那个亮亮的感觉好像都被他们吵得有点模糊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周围蓝色雾气里，那些刚刚离开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又悄悄回来了些，躲在雾气里，像是在偷听我们吵架。
不行！不能这样吵下去了！
我猛地从苏阿姨怀里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又急又不满的“呜呜”声，用小爪子使劲拍打着座椅。
大家都被我吓了一跳，停下了争论，看向我。
“小家伙，怎么了？”苏阿姨担心地问。
我挣脱她的怀抱，跳到车厢中间，先是对着山猫叔叔“哈”了一下气，又对着墨老“哼”了一声，最后跑到林叔叔腿边，用脑袋拱了拱他，然后抬起爪子，非常非常坚定地，再次指向雾气深处那个亮亮的方向。
不是这边！也不是那边！
是这边！走这边！
不要吵了！跟我走！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表达着我的意思，额头的毛毛因为激动又有点发烫了。
林叔叔低头看着我，那双不一样颜色的眼睛里，光芒微微闪动。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有点凉，但很温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车厢里重新安静下来，“争吵无益。我们是一个整体，目标一致。”
他看向山猫和墨老：“山猫的急切，是为了尽快找到希望，拯救基地。墨老的谨慎，是为了保全队伍，避免无谓牺牲。两者皆有其理。”
“那依林顾问之见，该当如何？”墨老叹了口气问道。
林叔叔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我们折中。不贸然深入核心区域，但也不原地固守。以此地为起点，向小家伙指引的方向，进行有限度的探索和推进。”
他具体安排道：“幽爪，你带两名队员，立刻检修车辆，评估剩余能源，同时负责警戒。山猫，你带一人，以车辆为中心，向外辐射侦察，范围不超过五百米，重点探查前方路径是否通畅，有无明显危险。墨老，苏医生，我们在此处初步分析环境，尝试收集这雾气、苔藓的样本，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所有人，保持通讯畅通，一有异常，立刻撤回。”
这个安排，似乎让大家都勉强接受了。山猫叔叔虽然觉得范围有点小，但总算能出去看看了。墨老也觉得在可控范围内进行探索可以接受。
“好吧，听林顾问的。”
“老夫这就去采集样本。”
大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但不再是吵吵，而是有了明确的分工。
山猫叔叔带着一个身手很灵活的阿姨，像两只大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蓝色的雾气中。幽爪叔叔打开铁盒子前面那个会冒热气的盖子，开始叮叮当当地修理起来。墨老拿着一些小瓶子和工具，小心翼翼地刮取着附近建筑残骸上的蓝色苔藓。苏阿姨则陪在我身边，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帮我检查刚才有没有在混乱中受伤。
我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虽然爸爸不在，但林叔叔好像也能让大人们不吵吵。真好。
我重新趴回车窗边，鼻子贴着凉凉的玻璃，看着外面朦胧的蓝色世界。那个亮亮的呼唤一直很稳定，让我感觉很安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里也没有太阳，我只能靠肚子饿的程度来判断大概过了多久）。
幽爪叔叔那边传来好消息，铁盒子虽然看起来惨，但核心部件没坏，简单修理后还能动，能源省着点用，还能支持一段时间。坏消息是，和基地的通讯几乎完全中断了，只有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杂音。
墨老的研究似乎有点进展，他盯着手里一瓶散发着微光的蓝色液体，若有所思：“这雾气和水汽中含有一种奇异的能量，与‘星核’之力同源，但更加……温和？似乎对生灵没有直接危害，反而有种微弱的滋养效果。这些苔藓也是如此。”
苏阿姨试着吸收了一点雾气中的能量，点了点头：“确实，比外界的死寂能量好太多了。在这里，我的乙木生气运转都顺畅了一些。”
这算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们不用太担心在这里会被“饿”死或者被环境慢慢“毒”死。
这时，山猫叔叔他们也回来了。
他们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前面……有路。”山猫叔叔喘了口气，说道，“而且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或者什么东西走过的样子。”
“什么？”众人都是一惊。
“没错，”跟着山猫叔叔去的那个阿姨补充道，“我们沿着小家伙指的方向走了大概四百米，发现了一条相对完整的通道，像是穿过废墟的主干道。通道上的尘埃分布很不均匀，有些地方非常干净，像是被经常擦拭，而有些地方则积了厚厚的灰。我们还发现了一些……脚印。”
“脚印？！”墨老立刻追问，“何种形态？”
“很奇怪，”山猫叔叔比划着，“不大，有点像……蜥蜴？或者鸟？但又不太一样，趾印更分开，而且带着一种……黏糊糊的痕迹？”
黏糊糊的痕迹？我想起刚才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有点毛毛的。
“除了脚印，还有其他发现吗？”林叔叔冷静地问。
“有！”山猫叔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林叔叔，“在通道旁边一个半塌的房子里找到的，压在石头下面。”
那是一个小小的、已经锈蚀得很厉害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那是一个简单的、抽象的星辰标志，星辰的中心，有一点微小的凸起，形状……竟然有点像我感觉到的那个亮亮！
“这是……‘星耀联盟’的徽记？！”墨老凑过来一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虽然残破，但绝不会错！典籍中有载！这里真的是‘星耀联盟’的遗迹！”
星耀联盟？就是墨爷爷说的那个很厉害的上古文明？
我心里那个亮亮的感觉，在这一刻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这个发现！
难道，我要找的“破晓”，和这个“星耀联盟”有关系？
林叔叔摩挲着那个锈蚀的徽记，目光深邃地望向雾气深处，那条被“清理”出来的通道方向。
“有文明痕迹，有被维护的路径，还有未知的生物在此活动……”他缓缓说道，“看来，这片废墟，并非无主之地。”
“那我们……”苏阿姨看向他。
林叔叔站起身，做出了决定：“车辆基本修复，方向明确，前方还有路径。我们沿通道继续前进。所有人提高警惕，我们可能正在接近……某种‘领地’。”
大人们再次行动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启动铁盒子。
我趴在车窗上，看着那条通向雾气更深处的、若隐若现的通道，心里既期待又有点紧张。
亮亮就在前面。
但是，守着亮亮的，会是什么呢？是像墨爷爷一样知识渊博的好人？还是像嗡嗡怪一样讨厌的坏蛋？或者是……那些留下黏糊糊脚印的、窸窸窣?响的东西？
爸爸说过，不能以貌取人。那……能以脚印取“东西”吗？
铁盒子发出一声疲惫的轰鸣，再次启动，小心翼翼地驶上了那条神秘的通道，融入了无边的蓝色雾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