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雨萌话音刚落,风就从洞口灌了进来,带着一股湿土味儿。
龙弋的眼神扫过洞顶岩缝——那条原本干燥的裂痕,正渗出一串水珠,啪嗒砸在离火塘不到半尺的地面上。
“要下雨了。”
白露抬头看岩顶:“不是吧,刚才天还好好的。”
“好不了了。”龙弋站起身,把工兵铲插进腰后,“云压山头,风走低林,这种雨能下三天。唐芯,把熏肉往里挪;姚丽莎,清点防水布;裴千雅,拿树皮纸盖住药包。”
“啊?这么快?”唐芯正想把最后一块凳子腿削平,一听这话手一抖,差点铲到自己大腿。
“快什么快,动作再慢点,咱们就得睡水床了。”龙弋已经走到洞口,用铲背敲了敲挡门的石板,“这玩意儿得加高,不然雨水倒灌。”
外头天色像被人泼了墨,风卷着树叶打在岩壁上噼啪响。
第一滴雨砸下来时,正好落在蒋雨萌鼻尖上,她“哎呀”一声跳开,结果脚下一滑,直接坐进了刚铺好的干草堆里。
“我没事!”她赶紧爬起来,脸有点红,“就是……雨太大了。”
“这不是雨,是开场白。”龙弋扯下挂在墙上的防水布,“白露,你带蒋雨萌和裴千雅封内壁接缝,用藤条绑紧,别留空隙。唐芯,跟我搬石头垒门槛。姚丽莎,火塘抬高二十公分,用石圈围死。”
一群人顿时忙成一团。
唐芯抱着石头跑两趟就喘得像拉风箱:“我说龙哥,咱这洞是不是选得太靠下了?你看外头那坡,水全往这儿流啊!”
“知道还问?”龙弋一铲子拍进泥里,撬起一块拳头大的碎岩,“当初建的时候就考虑过排水,但没想到雨能这么大。现在不是挑毛病的时候,是补窟窿的时候。”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过山谷,雷声轰地炸开,裴千雅本能地缩了一下,手里的布条掉在地上。
“别怕。”白露捡起来递给她,“有屋顶,有墙,还有人在。”
“可不是嘛。”唐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以前在宿舍下雨,天花板漏水,还得拿脸盆接。现在好歹有个不漏的窝,听着雨声还挺……舒坦?”
“你心态真挺野生的。”姚丽莎一边码石圈一边嘀咕,“我都快被淋透了,你还在这儿品意境。”
“那是因为你站错位置了。”唐芯咧嘴一笑,“风向变了,你现在是‘迎雨担当’。”
姚丽莎刚要回嘴,忽然发现火塘边的木桌腿底下开始冒水泡——地面居然反潮了!
“龙弋!”她喊得干脆利落,“桌子要漂了!”
龙弋一个箭步冲回来:“外侧土层松了,地下水往上顶。得挖导流槽,不然明天这屋子里能养鱼。”
他抓起工兵铲就要往外冲,白露一把拽住他胳膊:“你疯了?外头现在是瀑布!”
“越这时候越得看清楚。”他甩开雨布往身上一裹,人影一闪,他已经冲进雨幕。
外头全是白茫茫的水线,山沟里哗哗响,像谁在抡铁链抽石头。
龙弋贴着岩壁走,铲子探地听动静,一口气绕到洞穴左侧洼地——果然,三处土坡已经开始滑塌,泥水顺着天然沟槽直往洞口方向淌。
“这地方撑不住两次暴雨。”他心里记下坐标,转身往回蹽。
回到洞内时,全身滴水,头发贴在额头上,像刚捞出来的野狼。
“咋样?”唐芯递上干布。
“不大妙。”他擦了把脸,“左边两个塌点,前头一条暗流改道了。今晚先扛过去,明后天必须修排水渠,再加一圈矮墙。”
“墙?”姚丽莎瞪眼,“你是打算在这儿盖别墅?”
“是盖命。水往低处走,人得往高处活。”
洞外雨势越来越猛,风夹着雨横着扫,打得岩壁咚咚响。
可洞里反而安静下来。火塘重新烧旺,石圈护着火星不乱溅,木桌挪到了最高处,六个人围着坐下,身上盖着防水布,像一窝挤在一起的猫。
裴千雅小声说:“我……我没那么怕了。”
“谁怕谁知道。”唐芯故意调侃,“刚才谁缩成一团像煮熟的虾?”
“我那是节省热量!”裴千雅脸一红。
蒋雨萌突然笑了:“你们听,雨打叶子的声音,像不像鼓点?”
“还带节奏呢?”唐芯乐了,“等雨停了,我给你来段freestyle,名字就叫《洞穴生存日记》。”
“副歌部分建议唱:‘今天又没信号,但我有饭吃’。”白露淡淡接了一句,自己先笑了。
姚丽莎靠在新做的木凳上,屁股底下终于不硌石头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磨破的袖子,又看看整齐的家具、稳定的火光、身边说话的人,忽然说了句:“这地方……还真有点家的意思。”
龙弋坐在洞口阴影里。他手里拿着炭条,在岩壁上轻轻画了几道线——一道横,两道斜,中间标了个“x”。
白露看见了,没问。
他知道她会懂。
雨下了整夜。到后半夜,势头渐弱,水流退去,留下满地泥泞和几根被冲断的藤条。
洞内一片静谧。五个人都睡了,呼吸平稳。火塘只剩余烬,映着木桌的轮廓。
龙弋最后一个闭眼。工兵铲横放在身侧,炭条画的简图被一块扁石压住,角上写着三个字:先筑墙。
外头泥地还在渗水,一道细流缓缓爬过昨夜垒起的石坎,绕了个弯,流向更深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