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那一句压抑着“深情”的耳语，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冯依云濒临崩溃的身体。
那股子被宠坏了的大小姐脾气，混合着被逼到绝境的孤勇，让她猛地挣脱了顾诚的手，通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自己的亲哥哥。
“我不嫁！”
“冯云亭，我不是你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云诚娱乐是我的心血，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的话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宾客们交换着眼神，看戏的兴致愈发浓厚。豪门兄妹反目，争夺的还是一个“软饭男”的归属权，这可比任何财经新闻都刺激多了。
冯云亭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妹妹的激烈反抗，在他眼中不过是孩童的无理取闹。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的心血？”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碴，“没有冯家的启动资金，没有我点头给你对接的各种资源，你所谓的心血，连一张企划书都变不成。”
“行了，别在我面前演你那套‘为爱痴狂’的戏码，我没兴趣看。”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那姿态优雅而冷漠，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欣赏你的眼光有多差。”他顿了顿，终于抛出了他的真正目的，“家里需要你和张家联姻，这是董事会的决定，也是家里的意思。”
“但”他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我冯云亭的妹妹，也不是非要当一个毫无价值的联姻工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不想嫁，可以。那就向所有人证明，你，冯依云以及你的云诚娱乐，拥有比这场联姻更大的价值。”
冯依云愣住了，一时间没能理解哥哥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更大的价值？
冯云亭向后微微偏头，一直站在他身后，如同影子般存在的秘书立刻会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上来。
“我手上有一份对赌合同。”
冯云亭的声音冷得像机器，不带一丝情感。
“你只要能完成上面的业绩目标，证明你的公司不是一个只会烧钱的无底洞。那么，我可以说服董事会，终止和张家的联姻。从此以后，你想和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还是想怎么样都随便你。”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顾诚那张故作镇定的脸。
“但，如果完不成……”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带来的压迫感，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加沉重。
如果完不成，你就必须放弃你可笑的爱情，乖乖嫁给张瑞，为家族的利益献身。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对赌协议！
在场的都是商场上的人精，谁不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这是资本最锋利的刀，要么让你一飞冲天，要么让你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冯云亭，竟然用这种方式来逼迫自己的亲妹妹！
“凭什么！”冯依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公司是我的！你凭什么拿我的公司来当赌注？这是威胁！”
“威胁？”冯云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更深了，“冯依云，你是不是忘了，你开公司的钱，每一分都是从我主管的集团账上划出去的。”
“从法律上讲，我是你的最大债权人。我让你签对赌，是给你机会。”
“不然，我现在就可以让法务清算资产，你的公司，活不过今晚。”
“就这样简单。”
最后那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冯依云的心上，将她所有的侥幸和天真，砸得粉碎。
站在一旁的张瑞，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他晃了晃杯中的香槟，对着冯云亭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够狠。”
冯云亭没有理他，只是示意秘书将合同递过去。
那个面无表情的王秘书走到冯依云面前，将文件夹摊开。
白纸黑字——【云诚娱乐业绩对赌协议】。
冯依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几行关键条款上。
【自协议签订日起，三个月内，云诚娱乐需实现净利润不低于五千万人民币。】
【在此期间，公司必须获得除冯氏集团外，任何一家知名投资机构不低于一亿人民币的A轮融资。】
【以上两条，但凡有一条未能达成，冯依云小姐需自愿放弃云诚娱乐所有股权，并无条件履行与张家的婚约。】
轰！
冯依云的脑子一片空白。
三个月，五千万净利润？还要拉来一个亿的外部投资？
这怎么可能！
云诚娱乐成立至今，除了靠着郑泰和那个美食账号炒作起来的热度，实际上一直在烧钱，账面上全是赤字！别说五千万利润，能把亏损控制在千万以内都算烧高香了。
更别提一个亿的A轮融资！
没有冯氏集团背书，哪个投资机构会给一个毫无根基、只有几个谈不上大红网红的公司投一个亿？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不是对赌协议，这根本就是一份精心设计的“卖身契”！
她浑身发冷，下意识地看向顾诚，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和绝望。
顾诚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紧紧地皱着眉，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愤慨”。他上前一步，将冯依云护在身后，直面冯云亭的压力。
“冯总，您这个要求，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这对依云不公平！”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守护者的姿态，显得正义凛然。
冯云亭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盯着自己的妹妹，开始冰冷地倒数：
“我的耐心有限。签，或者不签，给你十秒钟。”
“十。”
“九。”
冰冷的数字，如同死神的催命符，敲在冯依云的心上。周围宾客的目光，像无数根针，刺得她体无完肤。
“八……”
一边是立刻一无所有，和顾诚被扫地出门。一边是签下这份契约，去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在冯云亭数到“三”的时候，冯依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签！”
她几乎是吼出了这两个字。
在全场宾客或同情或嘲弄的注视下，她抢过王秘书手中的笔，在那份“卖身契”的末尾，用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冯依云”三个字笔锋凌厉，几乎要划破纸张。
签完，她将笔“啪”地一声狠狠摔在桌上，抬起头用一种破釜沉舟的眼神直视着自己的哥哥，一字一顿地说道：
“冯云亭，我是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