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聚光灯和摄像机,都还沉浸在李赫那场华丽浮夸的个人秀余韵中时,几乎没人注意到舞台另一端那个安静的角落。
那里,自成一个结界,隔绝了所有的喧嚣与狂热。
直到一位负责游机拍摄的pd,因为无聊,将镜头从台下那些狂热到扭曲的粉丝脸上,缓缓摇到了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他本想偷个懒,随便找个静止画面定几秒钟。
下一秒,监视器屏幕里捕捉到的画面,让他猛地一愣,脊背窜上一股凉气。
那个从头到尾都被当成背景板,被主持人无情嘲讽的华夏厨师,正静静地站在料理台前,握着刀。
那个瞬间,pd甚至以为自己的设备出了问题。
那个人的动作,快到无法用肉眼去捕捉,快到超越了他对人体极限的认知。
那把看起来又宽又大的中式片刀,在他手里失去了所有重量,只剩下一片连绵不绝倾泻而下的银色残影。
更诡异,甚至更恐怖的是,在如此骇人的速度之下,现场听不到一丝一毫砧板与刀锋碰撞的声音。
没有“咄咄咄”的斩切声。
没有金属与木头撞击的闷响。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种奇特的,细微到几乎被现场空调声掩盖的“沙沙”声。
那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感,不是利刃在切割,而是春蚕在安静地啃食桑叶,是晚风温柔地拂过茂密的竹林。
“导播!导播!切三号机!给特写!现在!立刻!马上!”
游机pd再也顾不上职业素养,在内部耳麦里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疯狂大喊,声音都因激动而破了音。
主导播在控制台后皱了皱眉,正想呵斥这个大惊小怪的下属,但还是下意识地听从指令,将信号切换了过去。
就是这一秒的切换。
整个演播厅,乃至电视机前千千万万的观众,见证了神迹的降临。
演播厅中央那块巨大无比的LEd主屏幕上,李赫那张涂满粉底、精致而自负的脸,被一个高清的、怼到极致的特写镜头瞬间取代。
一个只对着砧板的镜头,构图简单粗暴,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镜头里,那块原本四四方方、白白嫩嫩的内酯豆腐,正在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悄然“融化”。
陈元的刀,动了。
但他的身体,却又完全没动。
他的手腕,他的手臂,甚至他的肩膀,都保持着雕塑般极其稳定的姿态,只有手指在进行着极其细微的,肉眼根本无法分辨的微操与调整。
刀锋落下,抬起,再落下,快得只剩下一道银光。
没有劈,没有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切”。
一片,又一片,一片,再一片。
每一刀落下的间隔,都经过最精密的仪器计算,精准到微米级别,毫厘不差。
每一刀灌注的力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利落地切开豆腐脆弱的组织,又绝不会将其彻底斩断,始终保持着藕断丝连的状态。
快!
一种超越了视觉神经反应极限的快!
快到那块豆腐明明已经被切割了成千上万次,表面看起来却依旧是一个光滑的整体,根本看不出任何被切割过的痕迹。
演播厅里,那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和掌声,不知从何时起,源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渐渐平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大屏幕上那神乎其技、宛如cG特效的一幕,死死地吸住了灵魂。
最开始,那些疯狂的粉丝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屏幕。
“这是在干什么啊?画面怎么切了?”
“他在切豆腐?可是……那块豆腐怎么一点都没变啊?手在抖什么?”
“这速度是后期做的特效吗?手都快看不清了!我们电视台的技术这么厉害了?”
舞台另一头的李赫也皱起了眉,他停下了往鸡肚子里塞松露和芝士的动作,不解地望着大屏幕。
故弄玄虚。
这是他那被优越感填满的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把豆腐切得再快又有什么用?豆腐不还是豆腐吗?难道还能变成金子不成?真是哗众取宠的低级把戏。
就在全场所有人,都带着这种疑惑和轻蔑的心情,看着陈元表演“独角戏”的时候。
陈元停手了。
他缓缓放下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收放自如,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端起旁边一碗早就准备好的,清澈见底的清水。
然后,在全场近千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用那宽厚的刀面,轻轻地,稳稳地一托。
那块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豆腐,被平移着,稳稳地滑入了清水碗中。
奇迹,就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刻,发生了。
那块只是普通固体的豆腐,在进入水中的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与灵魂。
它“轰”的一声,在水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菊花,刹那间悠然绽放!
千万根细如发丝、绵如雨丝的豆腐丝,在清水的浮力作用下,根根分明地舒展开来,轻轻摇曳,聚拢在一起,却又彼此独立。
没有一根断裂。
没有一丝粘连。
每一根都保持着最完美的形态。
它们在水中缓缓舒展,飘散,拥有了呼吸,构成了一幅绝美而空灵的动态水墨画。
“……”
整个演播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像一对对铜铃,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轻蔑和不解,变成了震惊,然后是骇然,最后是见了鬼一般的呆滞。
“哦……哦莫……”
那个刚才还口若悬河,用尽华丽辞藻吹捧李赫的主持人,此刻结结巴巴,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手里的麦克风“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金pd在导播台后,像被电击了一样,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监视器里那朵盛开的“菊花”,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这是……这是魔法吗?是魔术吧?”
李赫脸上那招牌式的、用尺子量过的商业笑容,彻底僵住,碎裂。
他那双自以为看透一切、充满了优越感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真实情绪。
他也是厨师,或者说,他扮演的是厨师。
他比现场任何一个外行都清楚,要将一块如此软嫩、一碰即碎的内酯豆腐,切成这般模样,需要何等恐怖的刀工和控制力!
这他妈的已经不是技巧了!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道”!
这是对食材、对工具、对自身力量的理解,达到登峰造极之后,才能触及的境界!
台下。
丁晓曼胸口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骄傲和扬眉吐气!
爽!太爽了!
她看着周围那些韩国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像是被雷劈了的傻样,心里爽得简直想当场高歌一曲《好日子》。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她得意洋洋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江语希和张雪,那张甜美的小脸上,写满了“我小师叔就是这么牛逼不服憋着”的骄傲。
“这就叫降维打击!这就叫实力碾压!这就叫不服不行!”
“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华夏刀工!”
江语希也是激动得小脸通红,她紧紧握着丁晓曼的手,声音带着颤音:“我……家企业里特聘的厨师也切不出这样的文思豆腐!”
只有张雪还保持着冷静,但她那紧紧抿着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小李的镜头死死锁定着那碗水中的艺术品,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对着话筒,用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狂吼:
“兄弟们!家人们!都看见了吧!”
“什么他妈的叫惊喜!这才叫他妈的惊喜!”
“录下来!都给我录下来!”
“这他妈就是咱们的祖宗!教他们写字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