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朱棣点头,随即下令,“命赵黑虎,率一千五百战兵,携半月粮草,进驻‘凤阳集’,沿河布防!多带旌旗,夜间增灶,务必让王贲以为我军主力在此!”
“诺!”
就在北府军与秦军前沿陷入紧张对峙之际,一个出乎朱棣意料的消息传来——江南来使了!
来的并非朱棣派去的使者,而是大明朝廷正式册封的钦差!虽然仪仗简陋,但代表着南明朝廷的法统。
使者是一名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官,姓方,乃是礼部的一名郎中。他带来的并非援兵粮草,而是一纸诏书——朝廷“嘉奖”燕王朱棣在江北“奋勇抗虏,保全疆土”之功,晋封朱棣为“江北招讨制置使”,总揽江北一切军政事宜,并“勉励”其“再接再厉,克复中原”。
这看似荣宠的封赏,实则空洞无比。“江北招讨制置使”不过是个空头名号,江北之地大半在王翦手中,朝廷无一兵一卒、一钱一粮的支持,所谓的“总揽军政”,更像是将朱棣架在火上烤,让他独自面对王翦的压力。
帅府内,朱棣面无表情地听完诏书,又看了看那枚代表着“江北最高长官”的银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方大人,朝廷…就只有这些吗?”朱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方郎中面露尴尬,支吾道:“这个…燕王殿下明鉴,朝廷新迁,百废待兴,岭南瘴疠之地,筹措维艰…陛下与太子殿下,对王爷寄予厚望…”
“寄予厚望?”朱棣打断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狠狠点在上面,“曹彬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王翦虎狼之师盘踞江北!本王麾下不过数千残兵,困守这弹丸之地!朝廷的厚望,就是让本王用这几千颗脑袋,去碰王翦的刀锋吗?!”
他声如雷霆,吓得方郎中浑身一颤,几乎要跪倒在地。
姚广孝适时上前,温言道:“方大人一路辛苦。王爷并非不满朝廷封赏,实是忧心江北局势,民生多艰。还请大人回禀陛下与太子,江北将士翘首以盼王师北上,若得朝廷钱粮兵马之助,王爷必能重整河山,迎还圣驾!”
他这话,既给了朝廷面子,也点明了要实质援助的意思。
方郎中如蒙大赦,连声应承,承诺定将燕王苦衷与“忠心”禀明圣上。
送走钦差,朱棣看着那枚银印,冷笑一声:“江北招讨制置使?呵,朝廷这是想用一个空名头,让本王去和王翦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利。”
姚广孝淡淡道:“名器虽虚,亦有可用之处。至少,将军如今在法统上,已是江北明军最高统帅,于招揽人心、对抗王翦,不无裨益。至于朝廷…待我北府军真正雄踞江北之时,又何须看他脸色?”
朱棣默然,知道姚广孝所言在理。他收起那枚冰冷的银印,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凶狠。
“不管朝廷如何,王翦才是我们眼前的生死大敌!传令各部,加紧备战!告诉赵黑虎,王贲若敢越境一步,就给老子狠狠地打回去!”
他不再对南方的朝廷抱有任何幻想。这江北之地,乃至更广阔的天下,终究要靠他手中的刀剑去夺取!
而在北府军与秦军对峙的前沿,王贲看着对面凤阳集突然多出的营垒和旌旗,听着斥候关于北府军“兵力雄厚”的回报,眉头紧锁,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加派哨探,双方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朱棣与王翦,这两只隔空对视的猛虎,都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将对方撕碎的那一刻。
凤阳集一线的对峙,如同两根绷紧的弓弦,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赵黑虎严格执行朱棣的命令,深沟高垒,旌旗招展,巡逻队往来频繁,将一千五百人硬是营造出了数千大军的气势。王贲虽悍勇,却非无谋之辈,在摸不清北府军虚实的情况下,只是不断派出小股精锐进行试探性攻击,双方在边境线上爆发了数次规模不大却异常惨烈的斥候战与小规模冲突,互有伤亡,但整体战线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朱棣深知这平衡的脆弱性,他将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了北线,督促后方加紧生产军械,囤积粮草,随时准备应对王翦可能发动的全面进攻。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盯着北方巨熊时,西边的天空,却骤然传来了更加惊人的雷鸣!
这一日,数匹来自西线的快马,浑身浴血,冲入弋阳镇,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唐军动了!
大唐卫国公李靖,在彻底消化巴蜀、稳住了新附之地后,终于亮出了他隐藏已久的锋镝!他没有选择看似更容易得手的、因曹彬败亡而陷入混乱的荆襄北部,而是以大将侯君集为先锋,亲率五万精锐,自夔州顺流东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长江中游重镇、素有“荆襄门户”之称的——江陵!
此时的江陵,虽仍有部分宋军留守,但主力早已随曹彬北上并在庐州覆灭,守备空虚,人心惶惶。面对李靖这等名将指挥的、养精蓄锐已久的唐军主力,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过旬日,江陵城头便换上了大唐的旗帜!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江陵一失,意味着大唐不仅彻底封锁了长江上游,更获得了一个东进争夺天下的绝佳跳板!向东,可威胁整个江汉平原,乃至顺流直下,威胁江南;向北,可经略南阳,叩关中原!李世民的这一步棋,落子精准,气势磅礴!
弋阳镇,北府军帅府。
朱棣拿着那份关于唐军攻占江陵的紧急军报,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依旧平静的姚广孝:“先生…李世民,他终于还是下场了!”
姚广孝轻抚着念珠,眼中闪烁着洞察世情的光芒:“李唐觊觎中原久矣,此前按兵不动,不过待价而沽。如今秦宋江北血战,两败俱伤,正是其挥师东进,收取渔利之天赐良机。攻占江陵,乃意料中事。”
“如此一来,天下格局大变!”朱棣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凝重,“王翦据江北庐州等地,虎视江南;李世民据巴蜀、江陵,俯瞰荆襄;我北府军夹在中间…形势愈发险恶了!”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原本只是与王翦的生死博弈,如今却变成了夹在秦、唐两大帝国之间的艰难求生。
姚广孝却缓缓摇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唐军东进,于我军而言,未必全是坏事。”
“哦?先生何出此言?”
“将军请看,”姚广孝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江陵,又划向庐州,“李靖夺取江陵,兵锋直指荆襄、中原,其势已成。王翦若想南下江南,或西进争霸,首要之敌,已非我北府军,而是这头来自关中的猛虎!李世民,已然替我们分担了王翦大半的压力!”
朱棣闻言,眼中一亮!不错!王翦此刻,恐怕比他自己更头疼李靖的突然东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李世民这等雄主!
“先生的意思是…王翦的注意力,会被李世民吸引过去?”
“必然如此。”姚广孝笃定道,“王翦首要目标,仍是扫平江南,一统华夏。然李靖卡在江陵,如同在其侧翼钉入一颗钉子,使其如鲠在喉,岂能不顾?短期内,王翦非但无力西进对付我军,甚至可能…需要与我军维持现状,以防腹背受敌!”
果然,不出姚广孝所料。
庐州,秦军大营。
王翦在接到李靖攻占江陵的军报后,沉默了许久。他望着沙盘上那颗突然出现在西侧的、代表唐军的刺眼标记,脸色阴沉。
“李世民…好一个李世民!”王翦冷哼一声,“竟选在此时出手,倒是会挑时候!”
他原本的计划,是休整完毕后,先以雷霆之势扫灭朱棣这颗钉子,稳固后方,再全力南下,渡过长江,消灭南明。但李靖的突然东进,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
江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放任不管,唐军便可依托江陵,不断向东、向北渗透,威胁他的侧翼,甚至可能截断他与关中后方的联系!
“父亲,李靖此举,分明是冲着我大秦来的!末将愿率兵西进,夺回江陵!”王贲请命道。
王翦缓缓摇头:“李靖非曹彬,江陵亦非庐州,易守难攻。且我军久战疲惫,岂可再启大战?”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老辣,“传令,北线保持对峙,暂缓一切进攻行动。加派使者,前往江陵,‘恭贺’李卫公克复‘故土’,探其虚实动向。”
他决定暂缓对朱棣的用兵,先集中精力消化江北战果,稳固内部,同时严密监视唐军动向。朱棣,这颗疥癣,只能暂时忍一忍了。
天下棋局,因李世民这记落子,瞬间从双雄争霸,变成了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三足鼎立之势。而朱棣的北府军,竟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局中,意外地获得了一丝喘息和发展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