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洛云曦沉静的面容。
桌面上,陈校尉画押的供词、东宫玉佩、以及那份誊抄的加密密令副本,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些,都是足以将太子轩辕曜置于死地的铁证!
然而,洛云曦却迟迟没有决定何时、以及如何将这些证据抛出。
“主子,一切都准备就绪,为何还不动手?”石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在他看来,证据确凿,只要将这些东西呈送给陛下,太子定然难逃罪责。
洛云曦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深邃:“石头,你觉得,单凭这些东西,就能扳倒一位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的储君吗?”
石头一怔,随即陷入了沉思。
洛云曦继续道:“太子是国之储君,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就算心中震怒,但在没有绝对把握、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未必会轻易废储。而且,我们无法保证呈送证据的过程中是否会节外生枝,一旦让太子提前得到消息,他必定会疯狂反扑,甚至狗急跳墙,到时候我们面临的危险只会更大。”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更何况,我从不相信坐以待毙的皇帝。从上次面圣的试探来看,陛下对宫中、对朝堂的掌控,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他对太子的所作所为,未必一无所知。直接将证据摆在他面前,谁又能保证,这不会变成我们引火烧身的导火索?”
石头听得冷汗涔涔,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与太子、甚至与皇帝博弈,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那……主子的意思是?”石头问道。
“搅浑水,引君疑。”洛云曦眼中闪过一丝慧黠,“在抛出真正的杀手锏之前,我们先送一些‘鱼饵’过去,探探水深,也让某些人心里长根刺。”
她看向石头:“是时候,让‘寒鸦’活动一下了。”
“寒鸦”,是洛云曦母亲云氏早年间,利用其特殊身份和资源,在宫中悄然布下的几枚暗棋之一。这些人身份极其隐秘,多年来一直处于静默潜伏状态,只与极少数核心成员单线联系。洛云曦继承了母亲的部分遗产后,才通过特殊信物和暗号,重新激活了其中一两位最可靠、位置也最关键的棋子。“寒鸦”便是其中之一。
据洛云曦所知,“寒鸦”目前的身份是内侍监一名负责整理废弃文书和杂物的小太监,职位低微,毫不起眼,却能接触到许多宫内各处传递出来的、看似无用的信息,并且有机会接近皇帝身边的一些核心区域和人物。
“主子想让‘寒鸦’做什么?”石头问道。
“不需要做太多。”洛云曦沉吟道,“只需要将几句话,用最稳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递到孙公公的耳朵里就行了。”
孙公公,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内侍总管,察言观色、揣摩圣意的能力早已炉火纯青。通过他,将信息传递给皇帝,远比直接上奏要安全和有效得多。
洛云曦取来纸笔,写下了几句极其简短、措辞模糊的话:
“落马坡粮草失踪,或与东宫近侍刘总管近日异常举动有关。”
“失踪校尉陈某,据闻数日前曾秘会东宫之人。”
“北境战事吃紧,京中粮草调配似有不明阻力。”
这些话,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只是提出疑问和暗示,但结合落马坡事件和京城近期的紧张气氛,足以让任何一个有心人产生联想。
“让寒鸦想办法,将这几句话的意思,‘不经意’地透露给孙公公。可以是通过废纸堆里的‘偶然发现’,也可以是宫女太监闲聊时的‘无心之言’,方式由他自己把握,但前提是,绝不能暴露自身!”洛云曦将写好的纸条递给石头,“告诉他,耐心等待时机,不必急于一时。”
“是!”石头接过纸条,郑重应下。
……
两日后,傍晚时分,御书房外。
内侍总管孙公公刚伺候完皇帝用过晚膳,正指挥着小太监们收拾食盒。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一个正在角落里默默清理纸篓的小太监。那个小太监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将一堆废弃的文书弄撒了,慌忙地收拾着。
孙公公眉头微皱,并未在意。宫里的小太监多如牛毛,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
然而,就在那小太监收拾完毕,躬身退下后,孙公公却发现,在刚才洒落纸张的地方,留下了一小片揉皱了的纸团,似乎是无意间遗落的。
孙公公何等人物,心思缜密,眼尖如鹰。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用脚尖轻轻将纸团踩住,然后弯腰捡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揣入袖中。
回到自己的住处,屏退左右后,孙公公才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个纸团。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字,字迹潦草,似乎是随手记录的只言片语:
“……落马坡……刘总管……近来行踪诡秘……”
“……陈……粮草……东……秘……”
“……北……粮……阻……”
字迹残缺不全,语句也毫无逻辑。
孙公公看着这几行字,浑浊的老眼中却骤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落马坡粮草失踪案,是近期的头等大事!刘总管,正是东宫太子的心腹近侍!陈校尉失踪至今未找到!北境粮草供应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阻碍!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信息,被这张“无意遗落”的纸条串联在了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可能性!
孙公公捏着纸条,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这绝非偶然!宫里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这张纸条,是有人故意要让他看到的!
是谁?目的是什么?
孙公公不敢深思。但他知道,这件事,必须以最稳妥、最隐晦的方式,让万岁爷知晓。储君牵涉军国大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端着一杯刚沏好的安神茶,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
慧安县主府。
洛云曦收到了“寒鸦”传递成功的简单信号——窗台上多了一片形状特殊的落叶。
她嘴角微扬,知道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接下来,就看皇帝和东宫会有什么反应了。
棋局,已经悄然落子。真正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远处的天空,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微光。前线战事依旧胶着,京城的暗流却因为这颗小小的石子,开始加速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