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回廊,中央大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幽灵”那只由液态金属构成的、可以变形为任何致命武器的手掌,正停在洛云曦的脖颈上方,不足三寸。
他身后的“幽魂”小队,也如同死神一般,将冰冷的武器,对准了昏迷中的沈辞、马克和枯木长老。
光罩之内,埃尔隆目眦欲裂,疯狂地攻击着露娜布下的“月神庇护”,但那层看似柔和的光罩,却是精灵族最强的防御结界,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背叛者露娜,则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充满了快意、迷茫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绝望,笼罩了所有人。
就在“幽灵”的手掌,即将落下的前一秒。
洛云曦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有锐利,不再有挣扎,不再有任何激烈的情绪。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只有一种如同太古星空般的、包容了一切生与死、枯萎与新生的……极致的平静。
“幽灵”那无懈可击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他从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分析的、超越了所有数据模型的……“道”。
“原来,是这样。”
洛云曦缓缓地坐起身,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这里,并非制造幻象,它只是……一面诚实的镜子。”
她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身旁那如同黑色水晶般的墙壁。
“你恐惧什么,它就给你什么。你执着什么,它就给你什么。”
“而当你……不再有恐惧,不再有执着,当你能同时拥抱‘伤疤’与‘希望’时……”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微笑。
“……你,就成了它。”
话音落,整个“心之回廊”,剧烈地嗡鸣起来!
那些原本只是被动映照心魔的黑色“镜面”,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如同流动的墨汁,从墙壁上“渗”出,在洛云曦的身后,汇聚成了一株顶天立地的、由无数光影碎片组成的、巨大无朋的……世界树幻影!
“这……这不可能!”光罩之内,埃尔隆失声惊呼。他从未在任何典籍中,看到过有谁,能反过来掌控“心之回廊”的力量!
“现在,轮到我了。”
洛云曦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幽灵”小队,以及那个瑟瑟发抖的背叛者。
“既然这里是‘心’之回廊,那么,就让我带你们,看一看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心跳’。”
她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她只是将自己刚刚在世界树记忆中看到的那段、关于“第一次灾变”的、悲壮的太古之战,变成了一段无法抗拒的、蕴含着整个世界意志的“真实幻境”,强行“灌”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
露娜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了一片宏伟的星空。
她看到了那个无比强大的“先行者”文明,看到了地球与天启本为一体的繁荣盛景。然后,她看到了那头来自“树外”的、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星界掠食者”。
她看到了“先行者”们为了守护家园,而进行的、无比悲壮的抵抗。
最后,她看到了“先行者”的领袖,在引爆世界核心的前一刻,留下的那句遗言——“为了……永不终结的……新生。”
她终于明白,地球的“枯萎”,并非什么“污秽”,而是一道……为了守护包括精灵族在内的、所有世界树子民,而留下的、最光荣的……伤疤!
她那套建立在“纯净”与“高贵”之上的、狭隘的种族洁癖,在这一刻,被这段宏伟的史诗,冲击得支离破碎。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
巨大的悔恨与自我厌恶,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吞噬了她的灵魂。她尖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精神彻底崩溃。
……
而“幽灵”,这个被抹除了一切情感的“完美士兵”,他的处境,更加诡异。
他的脑海中,没有那些宏大的画面。
只有一句话。
那句“先行者”领袖的遗言,如同最古老的魔咒,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核心程序”中,循环播放。
【……为了……永不终结的……新生……】
【……新生……】
【……新生……】
这个词,仿佛是一把钥匙,触动了他那被无数道基因锁和程序防火墙层层包裹的、某个最底层的、早已被判定为“无用”的……人性模块。
他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极其轻微的……悸动。
他的脑海中,第一次,产生了一个超越了所有任务指令的、属于自己的疑问。
【……我……是什么?】
……
就在所有敌人,都陷入精神冲击的瞬间。
沈辞、马克、枯木长老的眼睛,同时睁开!
他们,早已被洛云曦,从心魔中唤醒!
“动手!”
沈辞的剑,如同九天惊雷,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怒火,斩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幽魂”!
枯木长老干枯的手掌,拍向了另一名“幽魂”的后心!
马克则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脉冲步枪,精准地进行着火力压制!
“幽魂”小队,瞬间阵脚大乱!
他们虽然强大,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机器。在他们的“指挥官”——“幽灵”——都陷入了宕机的状态下,他们那被压抑的、属于人类的惊慌本能,瞬间爆发。
噗!噗!
两名“幽魂”,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当场格杀!
“幽灵”猛地回过神来!
他那毫无波动的电子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名为“震惊”的情绪。
他当机立断,没有丝毫恋战,一把抓起身旁精神崩溃的露娜(一个极具研究价值的样本),同时启动了胸口的紧急传送装置。
在一阵剧烈的空间波动中,他深深地看了洛云-曦一眼,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猎物”,而是看一个……同类。
下一刻,所有的“幽魂”,都消失在了原地。
一场必死的杀局,被洛云曦以一种神鬼莫测的方式,完美逆转。
埃尔隆撤去光罩,走到洛云曦身边,看着她身后那缓缓消散的世界树幻影,眼神中,只剩下了深深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