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陆辰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询问一个接口参数是否正常。但这句话落在林夕耳中，却不亚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核弹。
她放在门把上的手瞬间僵住，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他在问她有没有空？
不是在安排课题会议，不是在讨论代码逻辑，而是在问一个……工作之外的时间？
实验室里只剩下电脑风扇运转的微弱嗡鸣。林夕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鼓一样敲击着她的耳膜。她缓慢地、几乎是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对上陆辰的视线。
他依旧坐在那里，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总是映着代码光的深邃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一个确定的返回值。
“我……”林夕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明天晚上……应该……有空。”
她感觉自己像个运行出错的程序，连组织一句完整的话都变得困难。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疯狂弹窗：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有什么事不能在实验室说？这算……约会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陆辰的脑回路里，根本不存在“约会”这种非理性函数。
“嗯。”陆辰得到了肯定的“返回值”，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了一个文档，“关于用户情感倾向的可视化映射，我找到一篇相关的顶会论文，涉及一些色彩心理学和认知负荷的模型。”
他语气平稳，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只是为了引出这个工作话题。
林夕悬到半空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线猛地拽了一下，晃晃悠悠地落回原地，却砸起一片失落的尘埃。
果然……还是为了课题。
她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和猜测，显得如此可笑。她竟然会以为冰山也有消融的一天。
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涌上心头，她努力扯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好的，那我回去仔细看看。”
“不必。”陆辰打断她，视线仍停留在论文摘要上，“有些三维动态图例和交互演示，在宿舍环境不便查看。明天晚上七点，实验室，我做初步讲解。”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逻辑严密，完全符合他一贯的工作作风。
林夕怔了怔。所以，这确实是一个工作邀约，只是地点和时间放在了晚上。她刚刚那番剧烈的心理活动，简直像一场自作多情的滑稽戏。
“哦……好，我知道了。”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声音也低了几分。
就在她再次准备转身离开，心底那点莫名的期待彻底熄灭时，陆辰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没有抬头，目光落在键盘的某个按键上，像是随口补充，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精密的参数调试，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丝丝：
“另外……学校后门，新开了一家糖水铺。”
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合适的描述词。
“数据监测显示，口碑评价优于均值。芒果糯米饭和芋圆红豆沙，是高频推荐项。”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林夕彻底愣住了，刚刚沉下去的心，又被这句话轻轻托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不上不下。
他……他这是在向她推荐糖水铺？
用“数据监测”、“口碑评价优于均值”、“高频推荐项”这种报告式的语言？
一种极其荒谬又难以抑制的想笑的冲动冲散了之前的失落和尴尬。这个人，连推荐美食都要披上一层数据分析的外衣吗？
但偏偏，就是这样笨拙又奇特的方式，像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搔过了她的心尖。
她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和他似乎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一个大胆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再次悄悄萌芽。
他是不是……在试图用他唯一擅长的方式，发出一个……工作之外的、模糊的邀请？
林夕没有立刻回答。她站在原地，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心底那片失落的尘埃仿佛被一阵微风吹散，重新露出了下面雀跃的星芒。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带着一点试探性的笑意：
“所以……陆同学，你是在建议我们，明天晚上讨论完论文之后，可以去进行一次……‘高频推荐项’的实地数据验证吗？”
陆辰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沉默了两秒，终于侧过头，目光与她撞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一点，“可以这么理解。”
可以这么理解。
没有否认，没有纠正。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喜和难以置信的暖流，瞬间涌遍了林夕的全身。她感觉自己的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好。”她听到自己清晰而愉快地回答，“那就……明天晚上七点，实验室见。”
这一次，她转身离开的动作轻快而坚定。走廊里，她几乎要蹦跳起来，却又强行忍住，只是脚步格外轻盈。
回到宿舍，林夕还没来得及平复激动的心情，周晓薇就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凑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今天实验室气氛如何？论坛那事儿过去了吗？”
林夕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在周晓薇的连番逼问下，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今晚的“糖水铺数据验证”邀约。
周晓薇听完，发出了一声长达五秒的尖叫，然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像铜铃，压着声音激动地喊道：
“数据验证？！我的天！林小夕！他这绝对是在约你！用他直男的程序猿方式在约你！！！”
她猛地抓住林夕的肩膀，眼神灼灼，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你明天晚上——准备穿什么去？！！！这可是你和他第一次‘非正式双边会晤’！战略意义极其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