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林姑娘情况不好。”
老兵平静的禀报让陈远心头一沉。他快步走到担架旁蹲下,火光映照下,林素问的脸色泛着灰败。他轻轻掀开临时包扎的布条,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肿胀发黑。
“伤口恶化了。”陈远的声音低沉,“必须立刻处理,否则撑不过今夜。”
“现在治伤?”雷大炮的声音猛地拔高,“那帮杀才说不定已经缀上来了!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娘们,把咱们所有人都陷在这死地?”
他手下几个汉子也跟着躁动起来,眼神里满是不满。这些亡命徒在生死关头,对任何可能拖累队伍的人都充满敌意。
陈远站起身,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正因为要逃命,才必须救她。”他刻意停顿,让每个字都砸进众人心里:“抬着个将死之人,谁都别想摆脱追兵。给她治伤,是为了让她能自己走。”
王五适时上前低声道:“大人,前方五里有个猎户废弃的石屋,位置很隐蔽。只是那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
“带路。”陈远没有丝毫犹豫,随即下令:“李铁柱,带你的人断后,仔细清除痕迹。雷当家,让你的人轮流抬担架。”
雷大炮腮帮子的肌肉滚动了几下,看着陈远决绝的眼神,终于重重啐了一口:“操!就依你!”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抬着担架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绝非易事,队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那名被俘的黑衣人由两名士兵架着,踉跄前行。陈远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无波:“你们来了多少人?”
黑衣人艰难地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刚要开口,却猛地咳出一口黑血。他眼神涣散,断断续续地说:“……不止一队……”话音未落,头一歪,便再没了气息。
陈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条线索断了,但“云雀不止一队”这几个字,已经说明了足够的危机。
雷大炮凑到陈远身边,状似随意地问道:“陈哨官,你们湘军现在都这么办事?”
陈远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雷当家,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你只需要知道,跟着我,有条活路。”
雷大炮干笑两声,不再多问。
约莫半个时辰后,王五打出信号。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一个依着山壁搭建的低矮石屋出现在眼前。这屋子位置极好,背靠陡峭岩壁,前方视野开阔,唯一的入口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行。
“快,抬进去!”陈远指挥着将林素问安置在屋内唯一的土炕上。这石屋显然废弃已久,四处漏风,但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李铁柱立刻带人在外围布置警戒,赵老根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物资。雷大炮的人则占据了屋角,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临时据点。
“热水,干净的布。”陈远吩咐着,亲自检查林素问的伤势。高烧让她不时抽搐,苍白的嘴唇干裂出血痕。当老兵用烧红的匕首为她清理腐肉时,即便在昏迷中,她依然痛得浑身痉挛。
陈远按住她挣扎的手臂,目光忽然落在她腰间露出一角的玉佩上——那雕工精致的凤凰纹样,绝非凡品。他不动声色地将玉佩塞回她衣内,心头疑云更重。
就在这时,林素问忽然艰难地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扫过陈远,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爹……地图在……德昌隆……”随即又陷入昏迷。
陈远瞳孔微缩。德昌隆!这个地名再次出现,与之前获得的情报完全吻合。
雷大炮在一旁冷眼旁观,忽然咧嘴一笑:“陈哨官,这姑娘来历不简单啊。不过……”他话锋一转,“咱们现在的麻烦更实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王五像道影子般闪进屋内,脸色凝重:“大人,西边山路上有火光,正在往我们这个方向移动。看火把的数量,不下三十人。”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陈远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屋内的每一张面孔,最后落在林素问苍白的脸上。他的停顿只有一瞬。
“不能再带着她硬闯了。”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目标太大,我们都得死在路上,谁也到不了野三关。”
他看向赵老根,命令斩钉截铁:
“找身干净的号衣给她换上,扮作伤兵。王五,前出小路侦察,确保路线安全。李铁柱,带你的人制造我们往东边逃的痕迹,要快,做得像一点!”
最后,他盯着雷大炮:“雷当家,想活命,想被招安,就跟紧我,管好你的人。这是唯一的路。”
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务实。此刻在他眼中,林素问不再是个需要保护的女子,而是一件必须妥善处置的重要物资——处置得当,能助他完成任务;处置不当,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