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远于江西、湖南两地悄然落子之际,一股来自侧后方的寒意,正悄然逼近。
这日,王五面色凝重地带来一个消息:派往江口镇监视刘守备动向的暗哨回报,刘守备近日与一伙身份不明、操皖北口音的外来客商往来密切。这伙人行事低调,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彪悍之气,不似寻常商旅。
“皖北口音?”陈远眉头微蹙。江口镇位于湘赣边界,出现皖北客商本就蹊跷,又与刘守备勾结……他立刻联想到了此前淮军借枪之事。难道李鸿章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还是刘守备另有所图?
“继续盯紧,查清这伙人的落脚点和真实目的。”陈远下令,“另外,让我们在岳阳的人也留意,近期是否有类似口音的生面孔在打听消息,尤其是关于……商船队和药材生意的。”
王五领命而去。陈远心中警铃大作。刘守备这条地头蛇,若只是凭借本地势力报复,尚可应对。但若其与外部势力,尤其是可能与淮系有关的力量勾结起来,麻烦就大了。这已非简单的私人恩怨,很可能演变成派系倾轧的导火索,而他陈远,便是第一个被推上前台的靶子。
他沉吟片刻,提笔给杨芷幽写了一封密信。信中未提具体威胁,只言“近日风寒,旧伤似有复发之虞,需备些金疮药材,望卿于长沙留意,寻可靠药商,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提醒她加强戒备,注意安全,并利用其情报网,探查是否有外部势力在长沙针对他们活动的迹象。
同时,他也给栖霞谷的赵老根去信,令其加强谷内警戒,储备物资,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然而,敌人的动作比预想的更快。
数日后,一场针对“安远商行”的麻烦,毫无征兆地在岳阳爆发。
先是税务胥吏突然上门,以“账目不清、涉嫌偷漏厘金”为由,要封存商行账册,带管事问话。幸而李铁柱早有准备,账目做得清清楚楚,且通过之前打点的关系从中斡旋,才勉强将此事压下。
紧接着,商行名下一条刚购入不久的货船,在洞庭湖口与一条漕运船只发生“意外”碰撞。对方蛮横无理,咬定是商行货船违规航行,索要巨额赔偿,并纠集数十名漕帮汉子围堵码头,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李铁柱心知这是有人故意找茬,他一面让新任的商行掌柜(那位落魄商人)出面与对方周旋,据理力争,一面紧急调动船队其他船只和招募的可靠护卫,暗中戒备,同时通过秘密渠道,火速向陈远报信。
消息传回吉安大营时,陈远正在与王管带商议军务。他面色平静地听完亲兵的低声禀报,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知晓。
“陈帮带,可是有事?”王管带察觉到他瞬间的走神。
“无事,家中些许俗务,劳大人挂心。”陈远淡然一笑,将话题重新引回军务上,“方才大人所言,诱敌深入之策,卑职以为,关键在于……”
他心中却已冰冷。刘守备的报复,或者说他背后之人的手段,终于来了。不从军事上直接攻击,而是选择在他刚刚起步的商业根基上动手,手段阴狠而精准。这确实是那些官场老手惯用的伎俩,杀人不见血。
这不再是战场上的明刀明枪,而是隐藏在规则之下的暗箭。他必须接下这场挑战,不仅要化解眼前的危机,更要揪出幕后黑手,否则,他在岳阳乃至整个湖南的布局,都将受到严重威胁。
肘腋之患,已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