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临的目光从地上的空碗，缓缓移到苏满满煞白的脸上，心猛地一沉。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这是什么？”他声音冰冷，指着那个瓷碗，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刺穿，“你刚才喝的是什么？！”
萧疏临不等她回答，猛地转头，对身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顺安厉声道，“传太医！立刻！把太子妃近三个月的饮食记录、药材出入记录，全都给孤拿来！若有隐瞒，杖毙！”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太子一怒，也能让整个东宫瞬间笼罩在恐怖的低温之中。
苏满满被太子那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杖毙”吓得一个激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
但下一秒，意识回归，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满殿伺候她、对她忠心耿耿的宫人！尤其是地上已经抖成风中落叶的春桃！
太医一到，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到时候，私自用药、隐瞒不报……这些罪名扣下来，她院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恐怕真的没一个能活！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她瞬间从巨大的惊吓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就在顺安领命，正要连滚带爬地出去传太医时——
“等等！”苏满满猛地出声，带着颤音。
她双膝“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一把抓住萧疏临的衣摆，仰起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再是装的，而是真正的恐惧和哀求：
“殿下！殿下息怒！不要传太医！我说！我什么都说！”
她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却努力把意思表达清楚，“是臣妾一个人的错！是臣妾鬼迷心窍！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跟春桃无关！跟院子里的其他人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让他们都下去！我、我说实话！我把一切都告诉您！只求您别迁怒他们！”
她一边说，一边死命地抱住太子的腿不撒手，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古灵精怪，只剩下最纯粹的恐惧和想要保护身边人的急切。
萧疏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和恳求弄得一怔。
他低头看着跪在脚下、哭得浑身发抖、死死抱住自己大腿的女人，那滔天的怒火似乎被这滚烫的眼泪浇熄了一丝。
萧疏临何等聪明，他当然不信其他人完全无辜，尤其是这个抖成筛子的丫鬟。但太子妃这副豁出去一切只求保下他人的姿态，却莫名地戳中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
他沉默了片刻，殿内只剩下苏满满压抑的哭泣声和春桃极力控制的颤抖。
最终，他挥了挥手，声音依旧冰冷，却收回了成命，“都退下。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顺安如蒙大赦，赶紧示意其他吓傻的宫人连拖带扶地把几乎瘫软的春桃也弄了出去，并轻轻关上了殿门。
偌大的寝殿内，顿时只剩下跪在地上的苏满满和居高临下、面色冷峻的萧疏临。
“说。”他吐出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满满跪在地上，抽噎着，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始坦白：
“殿下……我、我喝的是……是避子汤……”
话音刚落，她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空气温度又骤降了几分，太子的拳头又攥紧了。
其实当萧疏临推开殿门，看到春桃吓得魂飞魄散、苏满满说不出话的那一刻，他心中那点微弱的疑窦便已迅速膨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亲耳听到她带着哭腔承认那东西是“避子汤”，还是怔愣了一秒钟，继而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他刚刚找回的一点儿理智和耐心！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么久，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他还真以为是她体质问题需要调理，甚至想着吩咐太医准备温补的方子！
原来根本不是！
原来每一次的缠绵温存后，在他以为他们正共同期待着未来时，她都在背着他，偷偷灌下这种冰冷的东西！
他所有的期待、所有关于嫡子的规划、甚至是对未来一家三口的隐约憧憬，在她这碗汤药面前，都成了天底下最可笑、最讽刺的笑话！
“苏、满、满！”
萧疏临看着死死抱着他大腿的苏满满，那双曾让他觉得灵动狡黠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恐惧和泪水，若是平时，他早已心软地将人搂入怀中百般安慰。
但此刻，这眼泪、这哀求，在他眼里都变成了虚伪的表演，是为了保护那个丫鬟、为了保护她自己的算计而流下的鳄鱼的眼泪！
一股极其暴戾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他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那种被彻底背叛的恶心感，猛地抬腿。
“啊——！”苏满满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双臂剧痛，紧接着整个人就像一片落叶般，被狠狠地掼了出去！
她惊呼一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飞跌，竟然直接摔出了三米开外，“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面上，跌坐在地，尾椎骨和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撞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萧疏临胸膛剧烈起伏，眼眶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骇人的寒意：
“好！你好得很！”
“孤真是小看你了！”
“把孤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很有趣是吗？！”
他一步步逼近跌坐在地、吓得连哭都忘了的苏满满，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每一次！每一次孤抱着你，想着我们的将来……你是不是都在心里笑话孤？！是不是都在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偷偷摸摸地去喝这玩意？！”
“不想生？呵……孤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根本不屑生下孤的孩子！”
巨大的失望和被背叛的痛苦，如同毒藤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口不择言：
“既然你如此不愿，又何必在孤面前装出一副吃醋争宠、害怕侧妃进宫的模样？直接告诉孤你嫌恶至此，难道孤还会逼你不成？！”
“你这般处心积虑地演戏，到底把孤当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