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下达完一条条指令，声音还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秦若曦、楚梦瑶、柳如烟和安娜，四个女人看着他，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被塞了一团浸湿了的棉花，又沉又堵。
刚刚那个在实验室里，面对苏晴雪冰冷陌生的眼神时，几乎要碎掉的男人，又不见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能扛起一切的叶辰。
可她们都清楚，他只是把所有的痛苦，都死死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一个人扛着。
“若曦，你先进去陪陪她吧。”叶辰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不敢再多看实验室一眼，生怕自己刚刚筑起的坚强会瞬间崩塌。
“好。”秦若曦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零号实验室那厚重的合金门。
苏晴雪正坐在休眠舱的边缘，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像一个刚刚降生到这个世界，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和不安的婴儿。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秦若曦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曾几何时，她们是无话不谈，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分享所有秘密的闺蜜。可现在，自己一个简单的靠近，都会让她感到害怕。
“晴雪，别怕。”秦若曦强忍着眼中的泪意，脸上挤出一个最温柔的笑容，“我叫秦若曦，是……你的好朋友。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她没有强行靠近，只是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倒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温水，然后轻轻地放在苏晴雪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苏晴雪看着她，又看了看那杯水，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水杯。
水的温度，刚刚好，暖暖的，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朋友的漂亮女人，对方的眼睛里，没有恶意，只有满满的心疼和关切。
这种感觉，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叫苏晴雪？”她试探着，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对，你叫苏晴雪，是苏氏集团继承人，也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厉害的那个。”秦若曦笑着说，她想找一些轻松的话题，让她放松下来。
“我们以前……经常一起逛街，你最喜欢去淮海路的那家香奈儿，每次都拉着我，说要给我买最新款的包包……”
秦若曦的话还没说完，苏晴雪的脸色突然一白。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别说了……”她痛苦地低吟，“我头疼……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的脑子里，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每当她试图去回想过去，就会有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灵魂深处传来，让她痛不欲生。
“好好好，我们不说了，不想了。”秦若曦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对不起，晴雪，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这些的。”
监控室内，叶辰通过屏幕，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当他看到苏晴雪捂着头，露出痛苦表情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多想冲进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怕，一切有我。
可他不能。
他现在的出现，对她来说，只会是更大的刺激和负担。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块让他心碎的屏幕。他走到角落的书架前，从上面抽出一本本从药神谷带回来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医道典籍。
冷静！叶辰，你必须冷静下来！
你是医生！没有什么病，是你治不好的！
失忆，也只是一种病！
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晦涩难懂的古老文字上，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的门再次打开，秦若曦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一看到叶辰，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叶辰……”她走到他身边，声音哽咽，“太难了，这比我想象的，还要难一万倍。我们过去所有的回忆，我们之间所有的羁绊，现在对她来说，都变成了痛苦的根源。我们越是想让她想起来，她就越痛苦。”
叶辰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明白。”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秦若曦能感觉到，他拍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
“别急。”叶辰缓缓开口，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从现在开始，不要再主动跟她提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就当她是一个新来的朋友，一个需要我们重新去认识，重新去接纳的朋友。”
“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新朋友？”秦若曦愣住了。
“对。”叶辰点了点头，“让她先熟悉这个环境，熟悉我们每一个人。不要给她任何压力，让她自己去感受，去选择。”
当晚，一个全新的“陪伴计划”，在叶辰的主导下，被迅速制定了出来。
计划的核心，就是“润物细无声”。
第二天，陪在苏晴雪身边的，换成了唐九。
唐九不像秦若曦那么感性，她只是默默地坐在苏晴雪的身边，擦拭着她的兵器。
苏晴雪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手中那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唐九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开口讲了一个自己以前在战场上听来的，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
苏晴雪虽然没笑，但眼神里的警惕，又少了一分。
第三天，是安娜。
这位金发碧眼的时尚女王，没有聊过去，而是兴致勃勃地，拿出了一大堆最新的时装设计图，叽里呱啦地，用她那带着异域口音的中文，跟苏晴雪讲解着最新的流行趋势。
苏晴雪虽然听不太懂，但看着那些漂亮的衣服和安娜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她那一直紧绷的嘴角，第一次，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计划，似乎起作用了。
苏晴雪的警惕心，在众女花样百出的陪伴下，一天天地减弱。
她开始慢慢接受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开始慢慢接受这些自称是她朋友的人。
只是，她唯独对那个叫叶辰的男人，依旧保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她每天都能看到他。
他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花园的角落里，或者书房的窗边，一看书就是一整天。
他很少主动跟她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目光很复杂，有温柔，有关切，有心疼，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的爱意。
这天晚上，轮到楚梦瑶陪她。
这位天才科学家，正拿着一个小巧的仪器，兴致勃勃地给她演示着全息投影的原理。
苏晴雪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
月光下，叶辰依旧坐在花园的那个老位置，借着月光，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古籍。晚风吹起他的衣角，让他那个落寞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他……”苏晴雪看着那个背影，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她醒来后，关于叶辰的第一个问题。
“每天都这样吗？”
楚梦瑶正在讲解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心中一喜，连忙顺着苏晴雪的目光看去，然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啊，他很担心你。从你醒来后，他就没怎么合过眼，一直在找能让你恢复的办法。”
苏晴雪的心，没来由地，又是一抽。
她看着那个背影，看着他身上那股化不开的孤寂，脑海里，那个模糊的，时常在梦里折磨着她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轻轻响起。
她捂住了自己的头，一股熟悉的刺痛感再次袭来。
“我……”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他让我……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