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灵膳监,论道堂。
白玉为阶,青霭铺地,堂内悬浮着无数光幕,正实时显现着各界膳房景象。今日并非考核之期,堂内却聚满了灵膳监有头有脸的仙官仙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最大的一面光幕上。
光幕中,正是人间,林晚晚那间熟悉的老宅厨房。
只是此刻,厨房里气氛凝重。林晚晚身穿一袭简单的棉布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灵之气。她面前站着三位来自灵膳监的仙使,为首的是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的老仙官,名为严律,负责稽查各界膳食规范。
“林晚晚,”严律的声音透过光幕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可知罪?”
堂内观战的仙官们窃窃私语。
“严律这老古板,还真去人界找麻烦了。”
“此女烹饪手法确实闻所未闻,竟能引动我等仙界关注,严律质疑其‘不合仙规’,倒也不算全无道理。”
“哼,什么仙规,不过是墨守成规。我看此女颇有灵性,所作菜肴虽无仙气缭绕,却自有一股生机勃勃的‘意’在其中。”
玄宸一身墨色常服,坐在主位旁侧,面色平静,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他身侧一位与他面容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威严沉稳的男子,正是当今仙帝,玄宸的兄长,玄昭。仙帝目光深邃,看着光幕,未发一言。
人间,林晚晚面对严律的质问,并未惊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战战兢兢的小糊咖,历经仙界直播间的磨砺和自身心境的提升,她从容行礼,声音清越:“仙使何出此言?晚晚一介凡人,循本心制作人间烟火食,不知触犯了仙界哪条律法?”
严律冷哼一声,指着灶台上几样寻常食材:“仙家膳食,讲究灵材宝药,调和五行,顺应天道。你看你所用,不过是凡间最普通的五谷杂粮,烹饪之法更是粗糙简陋,大火猛炒,重油重盐,全无仙家膳食的精细与清雅!此等‘劣食’,岂能登大雅之堂?又岂能通过仙王,流入我仙界,混淆视听?”
他顿了顿,语气更厉:“更可疑者,你以凡人之躯,如何能稳定维持这跨界通道?背后是否有邪魔外道相助?今日你若不说清楚,便随我等回灵膳监受审!”
此言一出,论道堂内一片哗然。这指控可就重了。
林晚晚却笑了,那笑容如清风拂过莲池,淡然中带着自信:“仙使此言,晚晚不敢苟同。”
她走到灶台前,拿起一根其貌不扬的青瓜:“仙使认为此物普通?在我眼中,它凝聚阳光雨露,承载泥土芬芳,是天地自然孕育的精华。您所说的仙家灵材,固然珍贵,但距离寻常众生太过遥远。而我手中这青瓜,人间百姓皆可种植,皆可享用。”
她又指向那口铁锅:“您说大火猛炒粗糙?殊不知,正是这瞬间的高温,能锁住食材鲜味,激发其内在的香气。仙家追求清雅淡泊,固然是一种境界,但人间百味,酸甜苦辣咸,亦是生活的真谛,是情感的寄托。一碟家常菜,可能是一个游子对故乡的全部思念,可能是一家人围坐的团圆温暖。这份‘情意’,难道不比单纯的‘灵气’更珍贵吗?”
她目光扫过严律,又仿佛透过光幕,看向仙界论道堂的所有仙官:“仙界膳食是为长生,为修行,超然物外。而人间美食,是为生活,为热爱,扎根红尘。道不同,本无高下之分。仙使以仙界之规,度人间之食,岂非缘木求鱼?”
“至于这跨界通道,”林晚晚抬起手,指尖隐隐有柔和的光芒流转,那是她长期受仙界灵气滋养,加之自身心境通透,自然生出的微末灵光,“并非晚晚有何神通,亦无外力相助。或许,是晚晚对食材的诚心,对烹饪的专注,与这灶台,与这方天地,乃至与关注着我的诸位仙长们,产生了一丝奇妙的共鸣吧。心诚则灵,道法自然,仙使以为呢?”
她这番话,不卑不亢,既有对人间烟火的深刻理解,又暗含道法自然的至理。论道堂内,不少仙官微微颔首,面露赞许之色。
严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擅长引经据典,恪守规章,却未曾想被一个凡间女子用如此朴实又充满机锋的话语驳斥。他想反驳,却发现对方句句在理,竟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在论道堂响起,透过光幕,也传到了人间厨房:
“严卿,可以了。”
仙帝玄昭缓缓起身,走到光幕前,目光落在林晚晚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欣赏:“林姑娘所言,甚是有趣。仙凡虽有别,然‘道’无处不在。一味追求形式上的清规戒律,反倒可能失了本真。你这人间烟火,另辟蹊径,展现的是一种‘入世’的生机与活力,于我仙界清修之风,未尝不是一种有益的参照。”
他顿了顿,看向严律:“稽查之事,到此为止。灵膳监的规矩,也该与时俱进,多看看这诸天万界的多姿多彩了。”
严律闻言,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仙帝,只得躬身称是。
仙帝又对林晚晚道:“林姑娘,你很好。安心做你的菜便是。仙界,欢迎你这样独特的‘味道’。”
光幕渐渐暗下,三位仙使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林晚晚松了口气,后背竟惊出一层细汗。她知道,刚才不仅仅是应对稽查,更是一场关乎她理念的“论道”。她赢了。
仙界,论道堂内,仙官们纷纷散去,议论纷纷,今日之事,无疑给平静的仙界带来了一股新的思潮冲击。
玄宸走到仙帝身边,低声道:“多谢兄长。”
玄昭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勾:“朕并非全为你。此女确实特别,其心澄澈,其道自然。让她留在那边,或许能给我仙界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他拍了拍玄宸的肩膀,“不过,你眼光不错。”
玄宸望着已然暗淡的光幕,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知道,经过今日,林晚晚在仙界的地位,将截然不同。她不再只是一个新奇有趣的“下界主播”,而是以其独特的理念和坚韧的心性,真正获得了仙界顶层的一定认可。
而人间,林晚晚擦干手,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一片明朗。仙凡之辩,她守住的,不仅是自己的厨房,更是那份属于人间的、热气腾腾的烟火真情。
她拿起一颗新鲜的番茄,熟练地切块,准备为自己做一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庆祝这场无声的胜利。锅里的水开始咕嘟冒泡,生活的气息,再次充盈着这间小小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