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比残骸蒸腾的黑雾尚未完全散去,古达克中心金字塔传来的战鼓声已变得如同死亡的丧钟,急促、阴冷,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伴随鼓点而来的,是那股如同极地冰川深处弥漫开来的、浩瀚无边的死亡气息。这气息并非天灾军团那种充满亵渎与控制的冰冷,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汇聚了达卡莱帝国千万年来所有逝者的沉寂与怨念。
“地面……在震动……”布雷恩声音沙哑,矮人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脚下冻土传来的、密集而沉闷的震颤。
不是一两处,而是整片祭血平原!在他们周围,冰雪覆盖的地面开始龟裂,一只只覆盖着冰霜、只剩下骨骼的巨魔手臂猛地破土而出!紧接着,是更多的骷髅——巨魔猎头者、掷矛手、巫医,甚至还有一些身披古老骨甲、体型更加庞大的巨魔战士,它们眼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灵魂之火,沉默地从长眠中苏醒,抖落身上的冻土和冰碴。
这还不是全部。平原上那些巨大的血池开始剧烈翻腾,一具具浸泡在其中、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巨魔尸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般,僵硬地爬出血池,它们身上挂着凝固的血浆和冰凌,眼中同样闪烁着服从于召唤者的灵魂之光。
天空也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而是无数半透明的、发出凄厉哀嚎的巨魔怨灵,它们汇聚成灰白色的灵魂风暴,在平原上空盘旋,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和精神侵蚀。
转眼之间,艾伦团队和他们的盟友,就被一支数量庞大到令人绝望的亡灵大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这支军队沉默无声,只有骨骼摩擦的“咔嚓”声、怨灵尖啸的风声以及那越来越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战鼓声。
“诺沃斯……”萨萨里安的声音低沉,他手中的符文剑感应到同源的死亡能量,微微震颤着,发出低鸣,“他唤醒的不是普通的亡灵,是达卡莱历代战死的英灵(或者说,恶灵),以及被他们献祭、积攒了无数怨念的灵魂。它们比天灾的亡灵更加……顽固,更加强大。”
库尔迪拉啐了一口,尽管他早已不需要这种生理行为:“这下可热闹了。和这些古董骨头打架,连个能嘲讽的对象都没有。”
“圆阵!防御!”艾伦嘶声吼道,残余的圣光竭力绽放,试图驱散靠近的亡灵,但在这无边无际的死亡浪潮面前,他的光芒如同暴风雨中的孤灯,显得如此微弱。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最令人窒息的阶段。
前排的骷髅战士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不知疼痛,不畏死亡,只会执行召唤者的意志——碾碎所有生者。艾伦、萨萨里安和顶在前方的战士们如同礁石,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圣光净化着骷髅,死亡之力冻结着亡灵,利斧和战锤砸碎骨骼,但倒下一个,立刻有两个、三个填补上空缺。
空中的怨灵发出无形的精神尖啸,试图瓦解生者的意志。维琳不得不分心维持大范围的精神防护屏障,奥术飞弹如同流星般射向怨灵最密集的区域,每一次爆炸都能清空一小片,但更多的怨灵立刻填补上来。莱拉尔感到自己的自然之力在这纯粹的死亡领域中被压制到了极限,他只能凭借肉体和狼形态的野性本能战斗,每一次撕咬都带着对生命被如此亵渎的愤怒。
布雷恩的火枪几乎没有停歇,他和“碎石”守护着阵型的侧翼,精准地射击着那些试图突破防线的精英亡灵,或者击碎空中试图俯冲下来的强大怨灵。但弹药是有限的,而亡灵,无穷无尽。
更可怕的是那些从血池中爬出的复生巨魔。它们不仅力量更大,身上还带着浓烈的血腥诅咒,被它们伤到,伤口会迅速腐烂,难以愈合。韦斯温队长和他的北伐军士兵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断有人倒下,而倒下的人,很快就会被死亡的潮水吞没,甚至……在某些区域,诺沃斯的力量开始试图将这些新鲜的尸体也拉入他的亡灵大军。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维琳喊道,她的额头已经见汗,维持如此大范围且高强度的防护和攻击,对她的精神力是巨大的考验。
“必须找到诺沃斯!打断他的召唤!”艾伦格开一柄沉重的骨斧,环顾四周,试图在亡灵海中找到那个召唤的核心。
萨萨里安一剑将一名复生巨魔巫医连同一片骷髅冻结、劈碎,沉声道:“他在金字塔里。但我们现在寸步难行!”
库尔迪拉的身影在亡灵群中闪烁,他的双刃收割着灵魂之火,但他也清楚,这只是杯水车薪。“需要有人打开一条路!或者……制造一个足够大的‘动静’,把那个缩在壳里的老乌龟引出来,或者至少干扰他!”
打开一条路?谈何容易。制造动静?在这亡灵海中,任何动静都会被瞬间淹没。
就在局势岌岌可危,阵型不断被压缩,伤亡持续增加之时,莱拉尔因为消耗过度而有些恍惚的精神,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并非来自诺沃斯,也并非来自周围的亡灵,而是来自……他们脚下这片土地的更深处,那被诺沃斯死亡之力暂时压制了的、属于祖达克本身的……一种极其微弱,但却无比古老和冰冷的脉动。
那脉动中,带着一种对“永恒沉寂”的渴望,一种对“无序喧嚣”(包括亡灵的躁动)的排斥。那是……属于泰坦造物,属于秩序本身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就在古达克金字塔的地基深处!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莱拉尔脑海中闪现。诺沃斯的力量建立在达卡莱巨魔的死亡信仰和对这片土地的死亡侵蚀之上。但如果,他能唤醒这片土地底层那属于泰坦的、代表绝对秩序与沉寂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是否能与诺沃斯的死亡召唤形成冲突?是否能制造出那个库尔迪拉所说的“足够大的动静”?
这极其冒险。泰坦的力量远非他现在所能驾驭,一个不慎,可能他们自己也会被那绝对的秩序所“沉寂”。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艾伦!萨萨里安!”莱拉尔用尽力气喊道,声音在厮杀声中几乎微不可闻,“我需要时间!尝试连接地底更深处的力量!可能会……很危险!”
艾伦瞬间明白了莱拉尔的意图,他看到了德鲁伊眼中那股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为你争取时间!”他大吼,圣光再次爆发,将周围一圈亡灵暂时逼退。
萨萨里安和库尔迪拉也心领神会,两人爆发出更强的死亡之力,如同两把黑色的尖刀,暂时在亡灵潮中撕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将莱拉尔护在中央。
维琳和布雷恩则将所有的火力倾泻在莱拉尔周围,为他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施法空间。
莱拉尔闭上眼睛,不顾精神上的极度疲惫和死亡气息的侵蚀,将全部的心神沉入脚下的大地。他绕过诺沃斯那浓郁的死亡力场,如同一个潜行的刺客,向着地底那微弱的、冰冷的秩序脉动探寻而去……
他的精神触角在黑暗与冰冷中穿行,终于,他触碰到了——那是一道被深深埋藏、几乎被遗忘的泰坦符文脉络,如同大地的神经网络,虽然大部分已经沉寂,但核心处依然保留着一丝秩序的火种。
莱拉尔没有试图去控制它,那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他只是像一个敲钟人,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和自然共鸣作为撞锤,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撞向了那代表秩序与沉寂的泰坦脉络核心!
“醒来!!”
无声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炸开!
刹那间,整个祭血平原,乃至整个古达克,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不是亡灵造成的震颤,而是源自大地本身的、深沉的脉动!一道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蓝白色光芒,以古达克金字塔地基某处为中心,如同涟漪般瞬间扩散至整个平原!
这秩序的光芒与诺沃斯的死亡力场产生了激烈的冲突!所有的亡灵,无论是地上的骷髅、血池复生者,还是空中的怨灵,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混乱,它们眼中的灵魂之火剧烈闪烁,仿佛受到了某种本源的干扰!
古达克中心金字塔内,那沉闷的战鼓声,第一次……戛然而止。
一道充满惊怒交加的、如同万古寒冰碎裂般的意志,猛地从金字塔深处爆发出来,锁定了地面上那个胆敢打扰他、甚至撼动了他力量根基的渺小存在——莱拉尔!
“蝼蚁……你竟敢……!!”
伴随着这声怒吼,一个身披古老巨魔祭司袍服、手持镶嵌着巨大骷髅头骨法杖的庞大幽影,在金字塔顶端缓缓浮现。他周身环绕着凝如实质的死亡能量,无数怨灵如同臣民般在他周围盘旋跪拜——正是“召唤者”诺沃斯的本体!
他被成功地“引”出来了。
然而,莱拉尔也因为这次超越极限的共鸣,精神遭受重创,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
诺沃斯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明显是首领的艾伦和刚刚冒犯了他的莱拉尔身上。他举起了那骷髅法杖,更加庞大的死亡能量开始汇聚。
但就在他准备发动毁灭一击时,一个尖锐、带着谄媚和狡诈的声音,突然从古达克城墙的某个阴影处响起:
“伟大的召唤者诺沃斯!请息怒!这些入侵者已是强弩之末!何须您亲自出手?请允许您忠诚的仆人,加尔拉斯,为您献上一条……更能彰显您无上威能的妙计!让他们在绝望与背叛中,化为您麾下最扭曲、最痛苦的奴仆!”
“召唤者”诺沃斯被莱拉尔强行引出,愤怒欲狂。然而,狡诈的巨魔巫医加尔拉斯突然现身,提出了一个看似谄媚的提议。他的“妙计”究竟是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是会让艾伦团队陷入更深的绝境,还是……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