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这突如其来的、深刻的悲伤，印证了他心中那“奇异之感”——她果然与众不同。
她的眼泪，并非只为具体的人而流，更像是一种……对命运本身残酷性的悲鸣。
嬴琅则看着哭泣的明昭，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又似乎……有一丝微弱的慰藉？
原来，也会有人，为他和兄长的命运，感到如此纯粹的难过。
明昭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宏大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让她无法自控。
她猛地扑上前，一把抱住了离她最近的嬴政，
小脸埋在他尚且单薄的胸膛前，眼泪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襟。
呜咽声压抑而破碎：“呜……政哥哥……太难过了……怎么会这样……”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嬴政身体一僵。
他素不喜与人这般亲近，尤其是此刻刚揭露了如此沉重的秘密，心绪正纷乱如麻。
但明昭的眼泪滚烫，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的悲悯，竟让他那冰封的心防产生了一丝极细微的松动。
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迟疑地，最终轻轻拍了拍明昭不断颤抖的后背。
然而，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旁边的嬴琅！
兄长……是他的！
是他的光，是他的执念，是他痛苦生命中唯一的慰藉和存在的意义！
就算是他并不讨厌的明昭，也不能这样霸占着兄长！
尤其是刚刚揭露了真相，他才是那个最应该、也最需要兄长怀抱的人！
一种强烈的恐慌和嫉妒瞬间攫住了嬴琅！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石凳上爬下来，猛地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挤进嬴政和明昭之间，死死地抱住了嬴政的腰，将明昭硬生生挤开了一点点！
“阿兄！”
嬴琅仰起苍白的小脸，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占有欲。
“阿兄！你别抱她！你抱我！”
他紧紧抓着嬴政的衣服，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语无伦次地急切表白： “阿兄！我是小偷！是我偷了你的东西！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坏！我是坏孩子！但阿兄……我永永远远都不会和你争任何的东西！你的就是你的！都是你的！”
“若非阿兄……琅根本就不会存在……早就……早就被那东西吃掉了……”
“阿兄以后你杀人我递刀！你要想做秦王，我就帮你抢！谁拦着你我就……我就咬死他！”
他狠声说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狠话，小脸上却是一片可怜兮兮的乞求。
“阿兄……我最有用……我比谁都听话……我比谁都有用……”
“阿兄……你别丢下我……求求你……别不要我……”
他一边说，一边更用力地往嬴政怀里钻，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兄长的骨血里，眼泪鼻涕糊了嬴政一身，那副样子，既偏执疯狂，又卑微可怜到了极点。
被挤开一点的明昭，原本还沉浸在悲伤中，被嬴琅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愣。
看着嬴琅那副死死抱着政哥哥、声泪俱下表忠心的模样，听着那些“递刀”、“抢王位”、“咬死人”的狠话和“别丢下我”的哀求……
一个奇怪的、不属于三岁孩童的词汇组合，猛地从她被封印的记忆深处蹦了出来，在她的小脑袋里炸开：
“……又茶又白莲花！”
明昭懵了。
她不太完全理解这两个词的具体含义，但那种混合着柔弱可怜、占有欲极强、表忠心、拉踩别人、以及隐隐的道德绑架的感觉……简直贴切得让她忘了哭！
她眨巴着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看着嬴琅表演，小嘴微微张着，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下一秒，看到嬴琅把政哥哥抱得更紧，几乎要独占了去，明昭那点莫名的“吐槽”瞬间被更强烈的危机感取代！
不行！政哥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要帮政哥哥！
她立刻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挺起小胸脯，也挤上前去。
不过这次学乖了，没有去抱，而是紧紧抓住了嬴政的一只胳膊，大声宣告，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响亮坚定：
“政哥哥！还有我！我也帮你！”
“谁都不可以抢你的位置！谁抢我就……我就用山鬼咒言咒他！”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试图压过嬴琅的： “我……我还会帮你试毒！我的铃铛能感应坏东西！我比醋坛精有用！”
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混乱而……滑稽。
嬴政被嬴琅死死抱着腰，一条胳膊被明昭紧紧抓着，两个小家伙一边一个，都在用尽全力地表忠心、争宠、比谁“更有用”。
嬴政：“……”
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偏执又可怜的嬴琅。
又看看旁边抓着他胳膊、眼睛红红却努力摆出“我很厉害”架势的明昭，再感受到衣襟上混合的眼泪和鼻涕……
那刚刚因真相揭露而沉重冰冷的心情，竟莫名地被这混乱又啼笑皆非的场面搅得有些……复杂。
心窍中的熔炉沉默地旋转着，传国玉玺的虚影似乎都滞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极其艰难地、试图将两个挂件从自己身上稍微撕开一点。
“好了。”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冰冷，却似乎没有那么强的排斥力了。
“我知道了。”
他没有许诺不会丢下谁，也没有评价谁更有用。
但这句“知道了”，对于此刻的嬴琅和明昭来说，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嬴琅抽噎着，稍微松了点力道，却依旧紧紧靠着嬴政，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
明昭也松了口气，但还是抓着嬴政的胳膊不放，警惕地看着嬴琅，仿佛在守护自己的领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三个紧紧靠在一起的孩子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阴影之下，是血淋淋的真相和残酷的未来。
阳光之中，是稚嫩却坚定的、扭曲又真实的……依赖与羁绊。
嬴政看着一左一右叹口气，决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来，我们商量一些事。”
嬴琅小明昭见嬴政有正事，都很懂事的放开嬴政，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