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碧苍王府。
沈璃自漫长的昏迷中悠悠转醒,周身经脉依旧隐隐作痛,神魂如同被撕裂后又勉强粘合。
虚天渊一战,她伤及本源,若非涅盘炎晶护住心脉,恐怕早已陨落。
在医官和墨方等人不眠不休的救治与灵力温养下,她沉睡了数月之久。
睁开眼的瞬间,那双赤金色的瞳孔尚未完全聚焦,一个念头便如同本能般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苏昌河!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守在一旁的墨方轻轻按住。
“殿下,您伤势未愈,还需静养!”
“我睡了多久?”
沈璃声音沙哑急切。
“整整三月。”
墨方回答,眼中满是担忧。
三个月?!
沈璃心中猛地一沉!
她猛地想起灵界与人界的时间流速差异!灵界三月,人界……已过几十载?!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她再也顾不得伤势,强行动用灵力压下不适,厉声道:
“备驾!不,本王小憩片刻,你等退下!”
她需要立刻恢复行动力,立刻去人界!
她答应过他,会回去找他!
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涅盘炎晶残留的力量,沈璃不顾医官劝阻,仅用了数日时间,勉强压制住伤势,便一刻不停地撕裂虚空,循着记忆中那缕熟悉的、属于暗河与苏昌河的气息,强行跨界而去!
人界,暗河总部。
数十载光阴,足以改变许多。
当沈璃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片熟悉的、阴冷的地下空间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此地的气息已然不同。
虽然依旧隐藏在阴影中,却少了几分曾经的血腥戾气,多了几分井然有序的沉静。
入口处的守卫并非她认识的任何面孔,他们身着统一的深色服饰,气息精悍,眼神警惕。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守卫首领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沈璃心急如焚,赤金瞳孔扫过对方,属于碧苍王的威压不经意间流露:“本王沈璃,寻你们大家长苏昌河!”
“沈璃?”
守卫首领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更多的是疑惑。他打量了一下沈璃,尤其是她身上那与暗河格格不入的、即便带着伤也难掩尊贵与强大的气息,态度谨慎了些,
“请您稍候,容我等通传。”
片刻后,一名青年在几名暗河高手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容清俊,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苏暮雨的影子,但气质更为温和,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深蓝长袍,而非杀手短打。
他看向沈璃的目光,带着好奇、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在下苏念白,现任暗河大家长。”青年微微躬身,礼数周全,语气却不卑不亢,
“不知前辈驾临,有何指教?”
前……辈?
这个称呼让沈璃心头莫名一刺。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自称大家长的青年,心中的不安如同野草般疯长!
“苏念白?”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如电,“苏昌河呢?苏暮雨呢?苏喆何在?!”
听到这几个名字,苏念白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化为一种带着敬仰与惋惜的沉重。
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护卫退下。
“原来您就是沈璃前辈。”
苏念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追忆往昔的慨叹,
“暮雨叔叔与鹤淮姑姑,已于数年前卸下重任,云游四方去了。
喆爷爷……则在更早之前,便已仙逝。”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带来的却是物是人非的消息!
沈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死死盯着苏念白,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那……苏昌河呢?”
苏念白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沈璃,目光中带着清晰的怜悯与遗憾,缓缓说道:
“昌河伯伯他……在您离开后不久,因强行修炼一门极其凶险的功法,急于求成,导致走火入魔……已然,仙逝多年了。”
仙——逝——多——年——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沈璃的识海之中!
她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血色尽褪,比昏迷时还要苍白!
赤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茫然,以及……一种天地瞬间崩塌的绝望!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
“他怎么会……他答应过……要等我的……”
苏念白看着她瞬间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
“昌河伯伯走的时候,很安详。只是……据说弥留之际,他曾反复低语,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来自父辈的、模糊的传言,轻声道:
“他说……他要去寻他的光了。”
他的光……
沈璃如遭重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强站稳。
是她……她就是他曾说过的,照亮了他那片黑暗的光吗?
所以,他才那么急切地想要变强,以至于走火入魔?
是因为她离开了,他失去了光,所以才不顾一切,最终……
巨大的悲痛、无尽的悔恨、撕心裂肺的自责,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沈璃彻底淹没!
她只觉得喉咙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下,化作更深的痛楚,在四肢百骸间疯狂肆虐。
她跨越界壁,不顾伤势,满怀期待而来,得到的,却是心上人早已化为黄土的噩耗!
光阴错付,界壁相隔。
她沉睡数月,他坟草已青。
凤唳九天,却再也寻不见那片为她停留的暗影。
沈璃缓缓抬起头,望着暗河总部那永恒灰暗的穹顶,赤金色的眼瞳中,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死寂。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