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字一成,烙印于虚空绣绷之上,便不再是简单的字符,而是化作了一道席卷天地的终极律令,一道引动世界走向终焉的毁灭序曲。
那漆黑的、由绝望与逆乱规则凝聚而成的“灭”字,猛地从绣绷上脱离,升腾而起,在空中急剧膨胀、扩散,化作一片无边无际、遮天蔽日的黑云,沉沉地罩住了整个苏州城,并向着更远的方向蔓延!
“灭”化黑云罩城!
黑云之下,光线被彻底吞噬,温度骤降,万物凋零。更可怕的是其引发的能量异变——之前因灵光雨而稍稍复苏、流淌于天地间与传承者体内的非遗灵力,此刻如同被投入冰水的沸油,发生了剧烈的、违背常理的逆流!
非遗灵力逆流!
原本滋养万物、守护心神的灵性力量,此刻变得狂暴而充满破坏性!绣娘的丝线不再柔韧,反而如同锋利的刀片反噬其主;茶人的茶香不再清心,化作令人作呕的迷魂毒雾;乐师的音律不再悦耳,变成撕裂耳膜的噪音;工匠手中的器物灵光黯淡,反噬其心血相连的掌控感……
传承者们纷纷抱头惨叫,或吐血倒地,或癫狂失控,他们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技艺,此刻成了催命的符咒!千城万民连接而来的命脉之线,在那“灭”字黑云的笼罩下,也由生机勃勃的流光化作了输送死寂与混乱的黑暗管道!
文明的力量,正在被强行扭曲,成为毁灭自身的工具!
“必须……阻止这逆流!” 崔九娘强忍着臂骨被蚀、灵力反噬的剧痛,看着眼前这比虚空吞噬更加令人绝望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已无茶可煮,无阵可布,唯剩这具残躯,与体内那点与雄黄酒同源、曾试图净化囚印的本命精元。
她猛地抬起那只尚未完全坏死的手,并指如刀,狠狠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涌出,却并非单纯的血色,而是混合着她毕生茶道修为与雄黄酒本源的、呈现出诡异金红色的血茶!
崔九娘割腕以血茶写“净”!
她以指蘸血,不顾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就在那布满蚕丝与废墟的地面上,奋然书写!她要写一个“净”字!一个涤荡这逆流,净化这污浊,对抗那“灭”字黑云的“净”字!
每一笔落下,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躯就佝偻一寸,但那金红色的“净”字却熠熠生辉,散发出顽强不屈的净化意志,试图驱散周围的死寂。
然而,那“灭”字黑云的力量太过庞大,崔九娘这以生命为代价书写的“净”字,虽在其周围开辟出了一小片净土,却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根本无法与笼罩全城的黑云抗衡。
似乎是被这微弱的反抗所激怒,高空那黑云猛地翻涌起来,中心处开始凝聚出粘稠的、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黑色液滴!
黑云凝雨!
下一刻,淅淅沥沥的黑色雨点,从云层中落下!
落蚀骨酸雨!
这黑雨,并非普通的雨水,而是高度浓缩的毁灭规则与逆流灵力的具象化!雨滴落在残破的建筑上,砖石如同被强酸泼洒,迅速溶解、冒出刺鼻的黑烟;落在灰白的蚕丝上,蚕丝发出“滋滋”声响,变得更加活跃与贪婪;落在挣扎的传承者身上,衣物瞬间腐烂,皮肤鼓起可怕的水泡并快速溃烂,甚至直接蚀穿血肉,露出森森白骨!连灵魂都在这酸雨的冲刷下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雨,要蚀穿一切,融化一切,将万物都归于此番“灭”之劫难!
“结棚!快结棚!” 吴老苗趴在废墟中,看着这恐怖的酸雨落下,看着崔九娘那金色的“净”字在酸雨冲刷下迅速黯淡,发出焦急的嘶吼。他拼命催动体内最后一丝药力,将那截已然彻底枯萎、仅剩一点本源生机的药藤抛出!
药藤落在崔九娘身前,如同回光返照,艰难地舒展开来,藤蔓交织,试图结成一个简陋的棚罩,为她和附近少数几人抵挡酸雨。
吴老苗药藤结棚!
然而,这仓促结成的药藤棚,在那恐怖的蚀骨酸雨面前,显得如此脆弱。雨滴打在藤蔓上,翠绿的藤蔓迅速变得焦黑、萎缩,防御范围在不断缩小。
眼看藤棚即将被彻底蚀穿,众人就要暴露在酸雨之下——
就在那焦黑的藤蔓即将彻底失去生机的前一瞬,异变再生!
那饱经摧残、蕴含了吴老苗毕生药道精华与不屈意志的药藤,在遇到这极致毁灭的雨水侵蚀,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其内部最深处的、一丝源自苗疆古老传承的生命烙印,竟被彻底激发!
焦黑的藤蔓表面,猛地开出了一朵极其微小、却无比鲜艳夺目的、呈现出五种不同色彩的奇异花朵!
藤遇雨开花!
这花朵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规则与意志的显化!五彩光芒流转间,竟在花瓣之上,显现出一幅清晰无比的、由光影构成的阵图——
那图中有浩荡江水,有旌旗招展,有无数健儿奋力划动着龙舟,舟头站着祭司,正在抛洒粽叶,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雄黄酒与艾草的气息……正是端午时节,百舟竞渡,驱邪避疫的龙舟阵图!
显端午龙舟阵图!
这阵图,是植根于华夏文明血脉深处的、对抗一切邪祟灾厄的集体意志与古老仪式的显现!是绝境中,文明自救本能的爆发!
阵图之光冲天而起,虽不足以驱散漫天黑云,却如同一枚投入死水的顽石,在这片被“灭”字笼罩的绝望之地,激荡起了一圈充满不屈生机的涟漪!
希望,并未彻底断绝。这突如其来的龙舟阵图,是否预示着,在这文明的至暗时刻,仍有潜藏的力量,可以被唤醒,用以对抗这席卷一切的终末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