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之内,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日头渐高,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汗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压力。
数千学子伏案疾书,或凝神思索,或奋笔疾书,将多年的积累与此刻的灵光倾注于笔端。
至公堂上,司徒岸稳坐主位,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神识笼罩着整个考场。
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都难以逃过他的感知。
司徒瑾与其他官员则恪尽职守,在各排号舍间缓步巡视,目光锐利。
然而,真正的猎手,并非只在明处。
凌无双并未留在六扇门,也未在贡院外围。
凭借司徒岸的特许安排,她早已换上了一身低阶巡场官的青色官服,用特制药水略微改变了肤色和眉形,混入了巡场的队伍中。
她的任务,便是在这数千学子之中,找出那些行为异常、可能参与了试题买卖或企图舞弊之人。
她步履沉稳,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一间间号舍,实则如同最精准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大多数学子都沉浸在答题之中,偶有抓耳挠腮、苦思冥想者,也属正常。
然而,当她巡视至“辰”字排中段时,一个坐在靠外侧号舍的考生,引起了她的注意。
此考生约莫二十出头,衣着华贵,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名唤赵文博。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般专注于试卷,反而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眼神不时地瞟向号舍外巡逻兵丁的动向,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凌无双不动声色,放缓了脚步,假装整理袖口,实则用眼角的余光密切注视着赵文博。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槐树的些许叶絮。
就在这时,赵文博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迅速低下头,假装咳嗽,用手帕捂住嘴,另一只手却极其快速而隐蔽地从考篮的夹层里,摸出了一小片近乎透明的、薄如蝉翼的绢纱!
那绢纱之上,似乎用极细的笔触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凌无双心中冷笑,果然有鬼!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小抄”了,制作得如此精巧,若非她眼力过人,且早有防备,极难发现。
然而,赵文博并未立刻去看那小抄,而是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目光再次投向号舍外,似乎在确认时机。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负责收取污物桶的杂役,推着木轮车,缓缓从号舍前的通道经过。
这是考场内的常规流程,并无可疑。
但就在那杂役经过赵文博号舍前的一刹那,赵文博猛地将手中那卷绢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入了杂役身旁那只半满的污物桶中!
动作之快,之隐蔽,若非凌无双全程紧盯,几乎难以察觉!
那杂役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不紧不慢地推着车向前走去。
凌无双眸光一凛!
这不是简单的携带小抄!
这是传递信息!
赵文博将记有答案或信息的绢纱传递给这个杂役,再由杂役带出去,或者传递给其他人!
这是一个有组织的舞弊环节!
她立刻记下了那名杂役的体貌特征和推车方向,但没有立刻动手抓人。
她要放长线,钓大鱼!
这个杂役,很可能只是链条中的一环,抓住他,可能会惊动后面的上线。
凌无双继续若无其事地巡逻,但注意力已然锁定了那名推着污物车、看似憨厚老实的杂役。
她看到那杂役将车推到指定的集中存放点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借着整理车上遮盖物的机会,极其自然地从污物桶中取出了那卷绢纱,迅速塞入了自己的鞋底!
好熟练的手法!
杂役做完这一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如同无事发生一般,朝着贡院负责杂役休息的偏院方向走去。
凌无双不再犹豫,她必须立刻控制住这个杂役,审问出他的上线!
她悄然脱离巡场队伍,朝着杂役离开的方向快步跟去。
然而,就在她穿过一道月亮门,即将追上那名杂役时,斜刺里忽然闪出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此人同样穿着巡场官的服饰,面容严肃,正是负责督察巡场官纪律的都察院李御史。
“这位同僚,”李御史皱着眉头,打量着凌无双这张“陌生”的面孔,“看你行色匆匆,欲往何处?
此刻正值巡场期间,不得擅离职守!”
凌无双心念电转,知道不能硬闯,否则身份可能暴露。
她立刻躬身,压低声音,用一种焦急的语气道:“李大人,下官方才似乎看到一名杂役形迹可疑,疑似夹带,正想跟上去查探,以免其销毁证据!”
“哦?”李御史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杂役夹带?你看清楚了?是哪一名杂役?”
凌无双正要描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名杂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偏院的拐角处!
糟了!
跟丢了!
而李御史见她语塞,眼中的怀疑更甚:“哼,无凭无据,岂可妄加揣测,擅离职守?
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若再有无故离岗之举,本官定按律上报!”
凌无双心中暗恼,却无法辩解,只得低头应道:“是,下官遵命。”
她看着李御史转身离去,又望了一眼杂役消失的方向,知道机会已然错过。
对方组织严密,反应迅速,甚至可能连这李御史的出现,都并非偶然!
考场之内,风云诡谲,暗斗才刚刚开始。
(第106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