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着走廊墙根往前蹭,沈父的电话声还在客厅回荡:“修车厂那边出事了?”
我没多听一句,转身就走。
后院矮墙刚翻过去,脚还没落地,脑子里已经自动调出了城市交通监控系统界面——这是刚才在书房顺手黑进去的,U盘里存着刚扫完的父亲信件,顺便也把全市路口摄像头权限打包带走了。
手指在手机屏上划拉两下,修车厂三公里内警力调度清清楚楚:没警车出动,没巡逻记录,连交警岗亭都没人换班。
那外面响的警笛,纯属诈和。
八成是顾氏的人,装警察吓唬谁呢?
我扯了扯手腕上的黑绳,U盘贴着皮肤有点发烫,像块刚从灶台上拿下来的铁片。
修车厂在城西老工业区,公交得转两趟,但我拦了辆顺风车,司机是个大哥,看我穿着校服还问:“小姑娘,这么晚去那边干嘛?”
“找师父修车。”我说。
他看了眼导航地址,嘀咕一句:“那地方都快拆了,还有人开工?”
我没接话,只盯着窗外飞过去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像小时候养母家阁楼漏雨时滴水的节奏。
到地方时,铁门半开,锈得跟炸过的薯条似的。
院子里停着几辆破车,轮胎瘪着,像是被抽干了骨头。空气里一股机油混着铁锈的味道,闻多了嗓子眼发痒。
“师父?”我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穿透这片死寂。
角落里传来金属工具掉地的“哐当”声。
接着,一个高大的背影从一辆货车底下爬出来,满手油污,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洞。
是师父。
可他看见我,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谁让你来的?”他嗓音还是东北味儿,但比以前哑,像砂纸搓过喉咙。
“你中毒了。”我没废话,直接往前走,“嘴唇发紫,手抖,呼吸带杂音——这可不是熬夜敲代码熬出来的。”
他抬手想拦我,结果胳膊一软,扶住了车头。
我冲上去拽他袖子:“顾氏往修车液里下毒了吧?他们知道你是‘夜枭’,也知道你教过我。”
他猛地甩开我:“走!现在就走!”
“我不走。”我站定,直视他眼睛,“七岁那年暴雨夜,是谁抱着我在火光里跳下货车?是你。那天你背上纹身烧红了一片,像真着了火。我现在还记得你喘气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
他瞳孔猛地一缩。
我知道我说中了。
记忆回放不是万能的,它只给碎片。但这些年,我一直藏了个画面:黑夜里有人抱着我狂奔,身后爆炸声不断,火光照亮他手臂上的火焰图案,像活的一样在扭动。
我一直以为那是梦。
直到现在,看到他卷起袖子露出的纹身——位置、形状、甚至边缘那道被烫伤留下的白痕,全都对上了。
“你从顾氏实验室把我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吧?”我声音压低,“教我黑客技术,让我能自保,也让我有一天能挖出真相。”
他咳了一声,嘴角渗出一点黑血。
“傻丫头……”他咧了下嘴,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以为师父真是个修车的?我早就不碰键盘了……可他们还是找上门。”
“所以这次‘出事’,是你故意放出的消息?”
他不回答,只是踉跄着往后退,想躲进工具房。
我一把抓住他手腕:“你知不知道江叙白中了两枪?知不知道我养母把我推进焚化炉?知不知道我爸写了三十年信却不敢寄?现在你让我走?走得了吗?”
他又咳了一口血,这次直接喷在了地上。
黑得发亮。
我知道,这是神经抑制剂,和b3药盒里的成分一样。
他撑着墙,喘得像台破拖拉机:“代码会死……人不能……”
“你说过这话。”我咬牙,“十年前,在你第一次教我写木马程序的时候。”
他抬起浑浊的眼看我:“那你……还记得我说的第二句吗?”
我没说话。
他说的是:“万一哪天我倒下了,你就用我留给你的后门,掀了他们的天。”
突然,远处警笛声逼近,越来越响,震得地面都在颤。
我回头看,铁门外已经有车灯照进来,刺眼得很。
不是警车蓝红灯,是普通的远光灯,但节奏不对——忽明忽暗,像是在打信号。
顾氏的人来了。
我回头扶住师父,发现他整个人已经开始发软。
“你留了后门,对不对?”我快速问他,“在顾氏主系统里,有个叫‘凤凰重启’的隐藏协议,是不是你埋的?”
他眼皮颤了颤,没力气说话,但手指微微动了下,指向工具台最下面那个抽屉。
我冲过去拉开,里面没有工具,只有一个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裂了条缝,但电源灯还亮着。
我把它抱出来,放在地上打开。
密码提示框弹出来。
我闭上眼,启动记忆回放。
画面闪现:十年前,我第一次来修车厂,师父蹲在车底修发动机,我坐在旁边啃冰棍。他随口哼了首歌:“……火焰烧不尽,灰里有新生……”
我睁开眼,输入歌词首字母:hYSbJ,hLcxSm.
回车。
登录成功。
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给知意的最后一课”。
我正要点击查看,忽然听见师父发出一声闷哼。
他倒在了地上,手指还在抽搐。
我扑过去抓他的手,发现他指尖全是冷汗,脉搏弱得几乎摸不到。
“撑住啊!”我吼他,“你教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就想躺下退休?”
他费力地抬起手,指向我的脖子。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颈间的银坠。
半块,和江叙白那半块能拼在一起。
但他不是要我看这个。
他是让我把吊坠按在他手上。
我照做了。
冰冷的金属贴上他滚烫的皮肤,他居然笑了。
“好姑娘……”他声音轻得像风吹纸片,“你比我强……强太多了……”
然后,他的手垂了下去。
我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松。
心跳还在,很微弱,但没停。
门外车灯更近了,引擎声停下,有人推门进来,脚步沉重。
我没抬头。
我只是把师父的手指重新按回银坠上,低声说:“你说过,代码会死,人不能。”
然后我拔下笔记本旁的数据线,插进黑绳里的U盘。
屏幕一闪,暗网登录界面跳出来。
用户名自动填充:Silent.
密码栏闪烁。
我伸手准备输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动。”
我浑身一僵。
那声音继续说:
“你现在退出,还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