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换一命。”赵无咎的声音沙哑刺耳,打破了死寂。“你杀我一次,救我一次…扯平了!”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断裂的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你破坏了我的任务…我们,仍是敌人!”他死死盯着江宅,眼中的凶戾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的冰冷。“下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
江宅抹去嘴角的血迹,迎着赵无咎的目光,站直了身体,尽管身体依旧在颤抖。他没有废话,只吐出一个字:“好!”
赵无咎深深地看了江宅一眼,又扫过地上虚弱的杰克和林悦,不再言语。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蹒跚却决绝地走向第二层通往第一层的通道口,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他没有选择跟随江宅。
通道口,只剩下江宅、林悦、伊万和瘫软在地的杰克。
伊万庞大的机械身躯发出低沉的嗡鸣,伸出相对完好的手臂,轻轻扶住摇摇欲坠的江宅和林悦。
杰克躺在地上,望着锈迹斑驳的车厢顶棚,眼神空洞了片刻。玄真子…任务…丽莎…这段时间与江宅林悦同生共死的画面在脑中疯狂闪回。找到黄金权杖的希望,调查7G暴乱的诡异,一次次在绝望中挣扎求生的画面…还有江宅那不惜透支灵魂也要救他的决绝…玄真子的交易承诺,在死亡的阴影和江宅那近乎愚蠢的“同伴之义”面前,突然变得无比苍白和遥远。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江宅。那个少年的侧脸依旧带着稚嫩的轮廓,却写满了超越年龄的坚毅和疲惫。杰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江宅右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泪痣上。
位置…和丽莎那颗痣…一模一样。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杰克的眼眶。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如同狂风中的稻草。然后,在江宅、林悦和伊万诧异的目光中,这个曾经贪婪狡诈、油嘴滑舌的小丑,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肮脏的彩色条纹上衣——尽管它已经看不出原色。他对着江宅,缓缓地,深深地,弯腰鞠躬。
当他抬起头时,脸上油彩混着汗水血水,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火焰,一种放下过往、孤注一掷的决绝。
“小子…”杰克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带上我…去7d。”他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无比认真的笑容。“保姆当不了…以后,当个马前卒…好像也不错?”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车厢中响起,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检测到囚犯Id:小丑杰克,申请离开7G车厢,进入乘务员江宅管辖序列。】
【申请审核中…】
【审核通过。】
【需缴纳跨区转移税:100晶币。支付方:江宅。】
【请在30秒内完成支付,超时申请作废。】
刺眼的红光开始在江宅视野中跳动倒计时:30…29…28…
80晶币换一个伙伴,不亏!
就在江宅伸手掏向黑色风衣内的钱袋时,一只颤抖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杰克摊开的掌心里,赫然躺着十枚纯净无瑕、散发着柔和能量波动的纯白晶币!每一枚都价值10晶币!整整一百晶币!
“接着…小子…”杰克咧嘴,露出沾血的牙齿,笑容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江宅没有犹豫,立刻抓起晶币!当他触碰晶币的瞬间,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乘务员身份确认。权限生效。】
【税费减免20%。】
【最终支付:80晶币。】
【支付确认。】
杰克收起掌心剩余的2枚晶币。
【转移程序启动。囚犯Id:小丑杰克,转移至乘务员江宅临时监管序列。】
白光笼罩了杰克的身体,缓缓修复着他因净化而虚弱不堪的躯体。
当光芒散去,杰克站在江宅面前。他看着江宅,看着那颗和丽莎位置一样的泪痣,又想起了刚刚经历的灵魂剥离之苦和那灭顶般的绝望。玄真子的算计、过往的罪孽、对丽莎的愧疚、还有在这地狱列车上挣扎求生的麻木…在这一刻,仿佛都随着那80晶币的支付和契约的转移,被强行割裂开一道口子。
他挺直了脊背,尽管还有些摇晃。脸上那些刻意为之的滑稽油彩,在汗水血水的冲刷和灵魂净化的洗礼下,已然褪去了大半,露出一张苍白、布满细小伤痕、却不再刻意伪装的中年男人的脸。那双曾被贪婪和狡诈充斥的眼眸深处,一种名为“新生”的微弱光芒正在艰难地凝聚。
他抬起手,并非敬礼,而是做了一个夸张的、带着小丑残余风格的脱帽礼动作,尽管他头上早已没有了帽子。动作定格,他深深地看着江宅,眼神复杂如同翻涌的迷雾,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仿佛在宣读某种隐秘的誓言,又像是在对自己过往岁月的诀别:“时间?不过是一幅褪色的赝品画…而我会亲手…将它撕碎!”
话音落下,他放下手,静静地站到江宅身侧,落后半步。如同骑士,选择了效忠的领主。
江宅看着杰克眼中那孤注一掷的光芒,又看了看身边疲惫却眼神坚定的林悦,再望向身旁沉默如山守护的伊万。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异样的组合——伤痕累累的少年、圣洁的少女、巨大的机械战士、以及刚刚宣誓效忠的地狱画家——尽收眼底。
“走!”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斩断荆棘的锐利,“回7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