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各自沉思,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巫刚见目的已达,便不再多言,利落起身,拱手道:
“今日论道,受益匪浅。法宝既成,约定已了,巫刚便不久留了。”
老子缓缓点头,压下心头万千思绪,还了一礼:
“道友慢行。”
元始面色复杂,最终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通天倒是恢复了几分爽快,虽然眼中仍有思索,却笑道:
“巫刚道友,日后有暇,可再来昆仑论道!你之所言,颇有意思!”
巫刚哈哈一笑:“好说!告辞!”
说罢,身形一晃,便已出了太清殿,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径直下了昆仑山,朝着西昆仑方向疾驰而去。
殿内,只剩下三清默然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先前论道的余韵早已被最后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彻底冲散,
只留下无尽的猜疑、算计与一丝被强行撬开的天命缝隙,无声地侵蚀着他们的道心。
巫刚离去后,偌大的太清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沉寂。
先前道争引发的法则涟漪尚未完全平复,空气中弥漫着无形道韵,如丝如缕,交织碰撞,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映照着三位盘古正宗并不平静的心绪。
元始天尊端坐于蒲团之上,周身玉清仙光流转,澄澈明净,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沉凝。
他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宽大的袖口,其上绣着的玄奥云纹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终于,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如同寒玉相击,清冷中带着一丝难以化解的郁结:
“哼,这巫刚……根脚分明是那不通元神的祖巫之身,可今日观其气象修为,元神圆融,道体无瑕,哪还有半分地煞浊气缠身的模样?”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剖析一个难以理解的悖论,
“更甚者,其对力之法则、对大道本源的领悟与阐述,刚猛凌厉,一力破万法…竟隐隐让我感到……”
他似乎极不愿承认,但终究还是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凌驾于我辈认知之上。”
他周身仙光微微波动,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身为盘古正宗、玉清圣人,自有其傲骨与矜持,虽语带不豫,却罕见地未对巫刚加以惯常的贬斥。
只因在这洪荒之中,实力本身,便是最硬的道理。
“二哥说的是!”
通天抚掌应和,眼中却闪烁着与元始截然不同的锐利光芒,那是见到新奇道路、触及未知领域的兴奋,
“我倒是觉得,巫刚道友所言,虽与我等所修大相径庭,却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直指力量本源!父神开天,凭的是什么?不就是那至强的、劈开混沌、衍生地水火风的‘力量’吗?本就是至强的‘劈开’与‘创造’!我等承继父神遗泽,若反而被后世衍生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失了这勇猛精进、撕裂一切阻碍的锐气,岂非成了舍本逐末,缘木求鱼?”
他越说越是激动,周身隐隐有凌厉的剑意透出,切割着周遭无形的道韵:
“依我看,此言大善!力量就是力量,何须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力破去,便是坦途!”
老子双眸微阖,仿佛神游天外,又仿佛将师弟二人的争论尽数听在耳中。
他指尖一缕精纯无比的太清之气逸出,如灵动的游龙,在虚空中盘旋缠绕,演化阴阳循环、生生不息之妙谛。
这三弟倒是看的通透。
待得通天语毕,元始目光转来,老子才缓缓开口,声音淡泊高远,如同自九天云外落下:
“大道三千,条条皆可通达混元之境。巫刚道友另辟蹊径,阐释力之极尽,破灭万法,自成一家。此论,于吾之大道,亦有启发。”
他那缕太清之气猛然一振,化作一道分割阴阳的细线,虽柔和却蕴含着无可辩驳的确定性:
“无为,非不为也。其根,仍在‘为’。只是这‘为’,需顺应天道,自然而然。此番论道,理念虽有碰撞,然大道争鸣,本就互有裨益。不必执着于言辞胜负,各取所需便可。”
元始闻言,雪白的眉头依旧蹙着,对通天那套“一力破万法”的论调显然并不完全认同,但兄长既已定调,且所言确含至理,他终究不再言语,只是周身玉清仙光闪烁不定,显是在反复思辨权衡。
殿内再次沉寂下来。
三清各自沉入自身的思绪之中,默默消化着方才与巫刚道争所带来的细微却深刻的触动。
那关于“力量”的全新阐释,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们各自的道心深处漾开了层层涟漪。
然而,在这涟漪之下,却涌动着一股更为深沉、更为炽热的暗流。
成圣!
不成圣,终为蝼蚁!
这个念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而尖锐地刺痛着他们。
巫刚展现出的、迥异于鸿钧道祖所传的混元之路,像是在他们眼前打开了另一扇模糊的窗户,让他们窥见了另一种可能性,却也让他们对自身既定道路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迷茫。
听巫刚最后言语间的深意,他应是知晓我等三兄弟成道的契机所在的……
可他那语气,分明是对此不以为然,甚至…隐含否定?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三清心中蔓延。
作为盘古元神所化,根脚尊贵,傲视洪荒,谁内心深处不曾向往过走父神那般以无上伟力劈开混沌、法则证道、乃至以力证道的堂皇大道?
那是刻印在他们真灵最深处的骄傲与渴望。
可现实却如冰冷的混沌气流,吹熄了这份炽热。
父神,亘古也就那么一位!
那是集三千混沌神魔气运乃至性命才成就的唯一!
大道,何其艰难!何其渺茫!
鸿钧老师所指的斩三尸成圣之法,虽看似是条明路,可其中关隘重重,借天道之力成圣,终究是落了下乘,未来恐受制于天……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清晰可见的捷径。
还不说这天道圣人,只一缕鸿蒙紫气在手,其他的还是没影的事。
老子指尖的太清之气缓缓消散,化为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
元始紧蹙的眉头下,眼神闪烁不定,权衡着尊严与实效。
通天周身凌厉的剑意稍稍收敛,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甘的火苗在跳跃。
前路漫漫,圣位诱人,却迷雾重重。
巫刚今次一席话,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搅动的远不止是表面的道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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