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凌霄宝殿。
帝俊高踞宝座,原本威严的面孔此刻阴云密布。
下方,一众妖族大圣、妖神皆屏息凝神,殿内落针可闻,弥漫着大难临头的惶恐。
鸿钧的传音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字一字凿刻在帝俊心头。
“唯有一战……”
帝俊的拳头在袖袍之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愤怒和强烈的荒谬感在他胸中疯狂冲撞。
‘战?拿什么战?!’
帝俊在心疯狂咆哮,神魂都在震颤。
‘巫族那帮蛮子,如今背后站着整个地道!三位地道圣人!平心掌轮回,镇元子握地书,冥河窝在血海也算半个地主!我妖族有什么?’
他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妖,扫过身旁脸色同样难看的太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有你这个高居紫霄宫,拿我们当枪使、当棋子用的天道代言人吗?’
帝俊的思绪激烈翻腾,充满了对鸿钧的怨愤与不信任。
‘让我们去跟得了地道加持、气势如虹的巫族拼个你死我活,最终两败俱伤,好让你天道彻底吞噬地道,独掌洪荒?去你天道定数!这送死的活计,谁爱干谁干!’
拒绝天道?
他还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实力。
妖族看似强盛,实则已被绑在天道战车之上,进退两难。
自己现在手里可是拿着天道的鸿蒙紫气。
剧烈的挣扎在他眼中闪烁。
愤怒、不甘、算计、寒意……种种情绪飞速流转。
片刻之后,帝俊猛地抬起头,脸上那极致的情绪竟奇迹般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算计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殿内惶惶的众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意味开口:
“道祖法旨已明,巫妖之势,确已难容。”
殿内气氛瞬间绷紧,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那预料中玉石俱焚的决战命令。
然而,帝俊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拔高:
“然——”
这一声“然”字,拖长了音调,瞬间吊起了所有妖族的心神。
“然我妖族,绝非只知蛮干拼杀之辈!巫族得地道之势,是其造化。我妖族屹立洪荒,亦有我族之生存之道!”
太一猛地看向兄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众妖神也纷纷抬头,不解其意。
帝俊霍然起身,皇袍无风自动,眼神锐利如刀,扫视全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谕令:
“传朕谕令:即日起,天庭收缩势力,非必要,不再与巫族发生正面冲突!各部谨守疆域,潜心修炼,演练周天星斗大阵!未有朕之亲令,不得擅动!”
“陛下!”一名性情火爆的妖圣忍不住踏前一步,急声道,“难道就放任巫族坐大?我等岂能咽下这口气?!”
帝俊冷冷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中的寒意让那妖圣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坐大?哼!”
帝俊冷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
“洪荒天地,何时轮到他巫族一手遮天?天道在上,地道在下,这洪荒的水,深得很!”
他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带着一种引导和算计:
“巫族掌地,已成定局。那以后,便妖掌天,巫掌地,暂且划界而治,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连太一都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分明是与道祖“决死争锋”的法旨背道而驰!
帝俊不顾下方哗然,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智:
“我妖族,当观天时,察地利。天道之意要顺,地道之势,亦未尝不可…借之一二。”
他目光扫过众妖,重点落在几位核心妖圣和鲲鹏身上:
“轮回地府新立,架构初成,必然需要大量鬼差阴神维持运转。我妖族亿万生灵,死后真灵亦入轮回。此乃天地循环之理。传令下去,挑选我妖族之中,性情相对平和、灵魂之力尚可者,尝试接触地府,看能否…谋取一二职位。哪怕是最低级的鬼差巡司,也要有人去做。”
“陛下!这…”
鲲鹏忍不住开口,眉头紧锁,
“此举岂非向巫族示弱?且地道与我天道…”
“妖师!”
帝俊打断他,目光锐利,
“是面子重要,还是实实在在的气运、以及未来可能的一条退路重要?地道初立,正值用人之际,此乃渗透之机,亦是了解地道、甚至从中分润气运之机!莫非妖师以为,我妖族儿郎,只配在天道的命令下,莽撞地去送死,流干最后一滴血,成全他人之道吗?”
鲲鹏被噎得说不出话,眼底却闪过一丝异色,默默退后。
要说最后悔的莫过于,老六鲲鹏了。
当年,要是交好巫族,不参与红云自爆事件。
游走在巫妖两族,岂不是好处拿尽?
要不?使者接触一下巫刚?
他会信自己吗?
哎,想这么多也没用。
走一步看一步吧!
鲲鹏想什么,帝俊不得而知。
帝俊又看向太一:
“二弟,周天星斗大阵不可懈怠,此乃我天庭立足之根基。但演练之地,移至天庭辖境深处,莫要再刺激巫族。眼下,稳住才是第一要务。”
太一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我明白。”
帝俊重新坐回宝座,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道祖欲使我妖族为先锋,与地道死磕?哼,我妖族不当这个马前卒!既然天道地道相争,我妖族为何不能在这夹缝之中,寻一条生路?甚至…火中取栗?”
他目光扫过全场,看着那些依旧带着困惑、担忧,但也隐隐生出一丝别样希望的部下,最终一锤定音:
“执行谕令吧。记住,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妖族的路,不能只系于天道一念之间。这洪荒,该变一变了。”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没有热血沸腾的战意,却也没有了之前的绝望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复杂算计的冷静。
帝俊靠在宝座上,闭上眼,心中冷哂:
‘鸿钧啊鸿钧,你想借刀杀人,清理棋盘?只怕这把刀,未必会如你所愿那般听话了。妖掌天,巫掌地?呵,暂且如此吧。这水,正好摸鱼。’
‘这女娲成圣了,自己就成蝼蚁了?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也不见来见自己!’
‘罢了,还是朕亲自去一趟,伏羲陪同吧!’
‘就是不知这位女娲娘娘,还认不认自己妖族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