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风，因楚天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凝练如实质的威压，而变得狂暴而肃杀。他静静地立于凌天面前，一袭青衫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尊即将开天辟地的神只。
凌天面色凝重如铁，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凝气境的少年，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刚才那一击，楚天吞噬万灵之力，气息暴涨，虽未明确突破，但其战力已无限接近大乘！这等天赋，这等潜力，若任其成长，必将成为长生殿最大的变数！
“为了殿主的大业，为了九荒的新生，你必须死！”凌天发出最后的呐喊，他知道，常规手段已无任何意义。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流淌着漆黑光华的玉符，这玉符一出，连空间都开始扭曲颤抖。
“源界……禁术……‘蚀魂引’！”凌天双目赤红，将全身残余的法力与神魂本源，尽数灌入玉符之中。
“嗡——！”
玉符炸开，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却散发着无尽怨毒与精神冲击的黑色波纹，瞬间便笼罩了整个战场！这道秘术，无视了物理防御，直扑楚天与风清雪的神魂本源！
这是凌天压箱底的杀手锏，以自身神魂寂灭为代价，催动源界传下的禁忌秘术，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夺舍！他要在自己身死道消的瞬间，将残魂寄生在一个拥有无上潜力的躯体之上，以求一线生机，逃出生天！
风清雪首当其冲，她手中的净世莲印光华大放，佛音阵阵，试图净化这股精神污染。但“蚀魂引”太过歹毒，竟连佛法净化之光都侵蚀出丝丝裂痕！风清雪秀眉紧蹙，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万千冤魂在脑中哭嚎。
而楚天，却在这股精神冲击中，岿然不动。
他胸口的残碑印记，此刻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深邃如宇宙的黑金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能吞噬一切虚妄。凌天那足以让合道境修士都为之疯狂的夺舍秘术，撞在这黑金光芒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你的道，是偷来的道，是窃据的命。”楚天声音冰冷，如同九幽判官，“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间，赤金色的龙气与漆黑的碑文之力交织缠绕，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爪，朝着凌天当头拍下！这一爪，不再是单纯的肉体力量，而是法则与意志的体现，是破界血脉对窃道者最直接的审判！
凌天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绝望。他能感觉到，这一击之下，他必将形神俱灭！
“不——！”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残魂化作一道流光，便要遁入虚空，哪怕是化作孤魂野鬼，也要逃离此地。
但楚天怎会给他机会？
“焚天，斩！”
一声爆喝，焚天剑化作一道赤金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道逃遁的残魂之上！
“啊——！”
凄厉的惨嚎响彻云霄，凌天的残魂在焚天剑与楚天意志的双重碾压下，寸寸消散，最终只留下一缕微弱的黑烟，归于虚无。
一代太玄门主，合体境巅峰的强者，至此，神魂俱灭！
随着凌天的陨落，他引动的万灵攻击也戛然而止。整片南荒山脉，再次恢复了死寂，唯有风中传来楚天沉重的喘息声。
这一战，他胜了，但代价同样巨大。强行吞噬万灵之力，虽未伤及根本，却也让他的经脉承受了巨大的负荷。而刚刚那一记斩魂爪，更是抽空了他大半的法力。
他看了一眼远处仍在苦苦支撑的风清雪。花梦瑶的轮回镜，在刚才那股精神冲击下，似乎也受到了损伤，镜面上的光华黯淡了许多。风清雪以一敌二，虽凭借净世莲印与佛法根基不至于落败，但也已是香汗淋漓，玉珏上的佛光忽明忽暗。
“清雪！”楚天急忙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风清雪摇摇头，美眸中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你……你没事就好。”
楚天扶着她走到一旁，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珏，运转自身精纯的龙气为其温养。玉珏上的佛光渐渐稳定，风清雪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另一边，花梦瑶见凌天已死，大势已去，她看着楚天，美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迷茫，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她知道，今日之后，九荒的格局，将彻底改变。
她没有再战，也没有逃。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持着那面已经失去光泽的轮回镜，仿佛一尊瞬间被风化的雕像。
楚天解决了风清雪的危机，缓缓转身，目光如电，锁定在花梦瑶身上。
“你的选择呢？”楚天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是继续追随你那被玄黄蒙蔽的主子，还是……为自己，重新选一条路？”
花梦瑶身体微微一颤。她看着楚天，又看了看地上凌天的残魂消散之处，再想到轮回镜中映照出的、楚天那身为上古破界者的前世身影，心中的壁垒，正在一寸寸崩塌。
“他……他真的是……”花梦瑶喃喃自语。
“他是什么，不重要。”楚天向前一步，“重要的是，你是什么样的人。是想做一个随波逐流的棋子，还是做一个……为自己正名的觉醒者？”
“觉醒者……”花梦瑶咀嚼着这个词，轮回镜在她手中，竟微微发热。镜面上，不再映照出楚天的身影，而是开始映照出她自己。映照出一个在太玄门阴谋中挣扎、在长生执念里沉沦的、迷茫而痛苦的灵魂。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哈哈哈！楚天，你以为杀了凌天，就赢了？”
一声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笑声，突兀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楚天与风清雪脸色同时剧变！他们猛地抬头，只见天空之上，一朵巨大的、由浓郁死气与怨魂构成的黑色莲花，缓缓绽放！莲花之上，站着一个身穿九幽冥府服饰、面容枯槁的老者！
“幽冥教……大长老！”风清雪失声惊呼。
此人，赫然便是幽冥教那位据说早已坐化的老祖宗！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老者桀桀怪笑，目光贪婪地扫过楚天：“好精纯的破界血脉！好强大的吞噬之力！玄黄殿主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具身负‘天缺’命格的容器，果然是炼制‘永恒丹’的最佳材料！凌天这个蠢货，竟想独占，真是可笑！”
天缺命格！容器！
这两个词，让楚天如坠冰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破界的希望，却没想到，在幽冥教眼中，他竟只是一个……用来炼药的容器？！
“你们……都是一群疯子！”楚天怒吼。
“哈哈哈！疯子？等你能活着走出这里，再来说这句话吧！”幽冥大长老狞笑一声，他抬起枯槁的手，指向花梦瑶，“至于你，轮回镜不错。把它交出来，再把你一身的精血献上，本座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花梦瑶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看了一眼楚天，又看了一眼风清雪，竟是不退反进，将轮回镜横在胸前，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不用了。”楚天冷冷地看着幽冥大长老，“你们的游戏，到此为止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的疲惫，残碑印记与眉心龙印同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今日，我便为楚家，为南荒，也为这被你们肆意玩弄的九荒……讨一个公道！”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幽冥大长老面前。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意志。
“破界……弑神！”
一拳，仅仅一拳！
这一拳，融合了他吞噬凌天所得的感悟，融合了对长生殿、对幽冥教的滔天恨意，更融合了守护之心所迸发出的、超越极限的力量！
幽冥大长老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想躲，想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钉在了虚空之中，动弹不得！
“噗嗤！”
楚天的拳头，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幽冥巨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那个血洞，生命的气息，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
“你……你竟……”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手掌无力地垂下，轮回镜从花梦瑶手中滑落，被楚天稳稳接住。
“我，楚天，于此立誓。”楚天立于莲花之上，环视四方，声音传遍了整个九荒大地，“无论长生殿，还是幽冥教，凡以众生为炉，炼取伪道者，皆为我楚天……不共戴天之敌！此战，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幽冥大长老的庞大身躯，化作漫天黑灰，随风飘散。天空中的黑色莲花，也随之萎靡，最终崩塌。
危机，似乎解除了。
楚天收起轮回镜，走到花梦瑶面前。花梦瑶看着他，美眸中泪光闪烁，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西方遁去，消失不见。
一场惊天大战，就此落幕。楚天手握轮回镜，与风清雪并肩而立，望着南方。
然而，就在此时，他手中的轮回镜，忽然自行震动起来！镜面上，不再映照出任何景象，而是浮现出四个古老而狰狞的、由血色符文构成的大字——
“长生，即罪。”
这四个字，仿佛拥有着无上的魔力，深深烙印在楚天的脑海中！
他猛然抬头，望向无尽的苍穹，仿佛要穿透九重天，看到那源界之上的景象。
“长生，即罪？”楚天喃喃自语，一股比面对玄黄时更加深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如果长生本身就是罪，那玄黄窃据长生，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享受这弥天大罪带来的权柄？
而他们这些生灵，追寻长生，又是在……赎罪，还是在……犯罪？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楚天一直以来坚守的道心。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
而就在他心神剧震之时，轮回镜的血色符文骤然一亮，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楚天的意识，竟被硬生生拽入了镜中世界！
镜中，不再是幻象，而是一片无垠的血色海洋。海洋的尽头，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流淌着金色光辉的……巨大陵墓。
陵墓之前，一道模糊而威严的背影，正背对着他。
一个冰冷、淡漠，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那背影处传来，响彻在楚天的神魂识海。
“闯入者，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现在，回答本座一个问题。”
“你，是想做个……长生殿合格的‘墓碑’，还是……做个……挖开这座坟墓的……‘盗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