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通道中，火把的光芒如同跗骨之蛆，将逃跑的路线映照得如同白昼。身后，血衣真人的咆哮声和弟子们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那股夹杂着血腥与贪婪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浪潮，拍打在楚天背上。
“抱紧我！”楚天对着怀中的月母低吼一声，残碑血脉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两人脚下的地面仿佛化作一片流光，身形在错综复杂的地道中急速穿行。地道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个个形容枯槁的囚徒，他们空洞的眼神中倒映出楚天二人飞掠而过的身影，却连一丝求救的力气都已失去。
“这边！”月母在楚天怀中虚弱地指引方向，她的声音虽然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地牢的通风口，可以直通镇外的乱葬岗！”
通风口！
楚天精神一振。这是一个绝佳的逃生路线！
他按照月母的指引，拐过一个弯，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布满铁栅栏的通风口。栅栏上锈迹斑斑，显然年久失修。
“轰！”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从他们后方传来。通道的尽头被炸开，烟尘弥漫中，血衣真人那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火光下，他手中握着一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骷髅法杖，眼中满是暴戾与不甘。
“小杂种！你跑不掉的！”血衣真人厉声喝道，法杖顶端，一团幽蓝色的鬼火凝聚成型，化作一条狰狞的火蛇，咆哮着射向楚天！
楚天眼神一冷，不退反进。他抱着月母，左手掐诀，残碑印记光芒大盛，一道赤金色的剑气自指尖迸发，精准地斩在火蛇的七寸之上！
“嗤啦！”
剑气与鬼火碰撞，爆发出刺耳的声响。火蛇被斩断，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楚天一脚踹在通风口的铁栅栏上！
“哐当！”
锈蚀的栅栏应声而落。楚天毫不犹豫地抱着月母钻了进去，随后用尽全力，将沉重的铁栅栏重新拉回原位，暂时隔绝了通道。
外面，是乱葬岗。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照亮了一片荒凉的坟冢。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腐朽的枯骨味。
“咳咳……”月母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的奔逃和激动，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楚天扶着她靠在一座土坟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疗伤丹药喂她服下。
“谢谢你，孩子……”月母缓过气来，看着楚天，眼中满是感激与探究，“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有破界者的印记？”
“我叫楚天。”楚天沉声道，他看了一眼镇子的方向，火光与喊杀声依旧在持续，但似乎被地道的禁制所阻，暂时没有追兵过来。“我来，是为了找一个人，也为了毁掉这里。”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从血衣真人身上得到的轮回镜碎片，递到月母面前。
月母看到镜片，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镜面上的纹路，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混杂着痛苦与喜悦的复杂情感。
“是……是我的镜子……天姬她……她还活着……”月母喃喃自语。
楚天凝视着她：“月天姬是你的女儿？”
月母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刻骨的思念与担忧：“是的。她……她是被太玄门的人掳走的。他们说，要引出我这个‘圣女’，挖掘我血脉中关于‘长生泉’的秘密。他们对我用刑，用我的魂魄来逼迫她……”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
楚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始末。太玄门为了得到轮回镜，为了探寻源界的秘密，无所不用其极。献祭月母，不过是为了磨灭月天姬的意志，让她屈服。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楚天握紧了拳头，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我一定会救出月天姬，毁掉太玄门，还有那个所谓的‘长生殿’！”
月母看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看到了女儿未来的希望。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孩子，我不能拖累你。你要小心，血衣真人虽然暂时被挡住，但他很快就会带人追来。乱葬岗不安全，镇外三十里，有一座‘忘忧谷’，那里有一位隐世的药师，或许能帮你……”
“不用了。”楚天打断她，“我自有办法。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疗伤。”
就在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坟包后传来。
“大……大人……”
楚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从坟包后探出半个脑袋。正是之前在广场上，那个向血衣真人要“蜜糖丸”的小月。此刻，她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麻木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惧与迷茫。
“小月？”月母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小月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扑到月母怀里，放声大哭：“娘！他们……他们要杀我！那个坏人要杀我！”
原来，血衣真人临走前，发现了小月的踪迹。这个被洗脑的孩子，因为与月母的血脉联系，成了他最后的泄愤目标。
楚天眼中杀意一闪。他走到小月面前，蹲下身，声音冷得像冰：“是谁派你来的？”
小月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楚天不再废话。他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没救了。她的心智早已被摧毁，留着，只会成为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丹药，塞进小月口中。
“这是‘安魂丹’，吃了它，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小月乖巧地咽下丹药。片刻之后，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身体软软地倒在月母怀里，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再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梦境。
月母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泪水无声地滑落。
楚天站起身，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同情是奢侈品，也是最致命的毒药。他必须狠下心，才能走得更远。
“我们走。”他扶起月母，向着忘忧谷的方向走去。
忘忧谷。
这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隐秘山谷，谷中常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
楚天按照月母的指引，找到了位于谷中的一座简陋木屋。木屋前，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正背对着他们，在药圃里采摘草药。
“婆婆。”楚天轻声呼唤。
老婆婆缓缓转过身。她看起来已有近百岁高龄，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当她的目光落在楚天胸口的残碑印记上时，这位见惯了生死的老人，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破界者的印记……多少年了……终于又见面了。”老婆婆的声音沙哑而古老。
“您知道我？”楚天心中一动。
“我叫‘药婆婆’，一个快入土的老东西罢了。”药婆婆笑了笑，目光转向月母，“这是月圣女吧？当年我与她母亲还是故交。孩子，你受苦了。”
她快步上前，为月母诊治。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伤势太重，魂魄受损，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想要彻底恢复，难如登天。”
月母苦笑着摇了摇头：“能活下来，已是天幸。”
药婆婆的目光最终落在楚天身上，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智慧。
“孩子，你身上的担子，比你想象的要重得多。”她缓缓说道，“血衣真人只是个喽啰。太玄门真正的底牌，是他们的门主，以及……长生殿。”
长生殿！
这个词，如同一道惊雷，在楚天脑海中炸响。
“婆婆，您知道长生殿？”楚天急切地追问。
药婆婆叹了口气，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活了太久，见过太多。九荒界表面平静，实则早已是长生殿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他们要的不是长生，而是掌控一切，包括所有人的命运。”
她顿了顿，看着楚天，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你，我的孩子，是唯一有可能打破这一切的人。但你也要明白，这条路，是用无数人的尸骨铺成的。你准备好了吗？为了守护，而宁愿选择孤独。”
楚天挺直了脊梁，眼神坚定如铁。
“我早已没有选择了。从我家族覆灭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站在了这条路上。”
药婆婆看着他，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楚天。
“这里面有三枚‘续元丹’，能助你快速恢复伤势，提升修为。还有一张地图，标记了前往东渊太玄门总部的路径。但是，孩子，记住我的话，强攻太玄门，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我该怎么做？”楚天接过布包，沉声问道。
“你需要一把钥匙。”药婆婆的目光投向远方，“一把能打开源界通道的钥匙。而那把钥匙，很可能，就在月天姬的身上。”
月天姬！
又是她！
楚天瞬间明白了。轮回镜，月天姬，源界通道……这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
“婆婆，月天姬在哪里？”他追问道。
“我不知道。”药婆婆摇了摇头，“但那个瞎子，他知道。那个在你逃出黑石镇时，出现在你身后的老乞丐。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长生殿的‘守墓人’，游走于两界之间，只为等待一个能开启新棋局的‘破界者’。”
瞎子！长生殿的守墓人！
楚天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这个看似疯癫的老头，竟然是长生殿的人！他引自己去救月母，又给自己指路，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在考验他？还是在利用他？
“孩子，记住。”药婆婆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他耳边回响，“真正的敌人，不是某个门派，某个个人，而是那高高在上，视众生为刍狗的……长生殿。你所要做的，不是复仇，而是掀翻这张棋盘！”
掀翻棋盘！
这四个字，如同一股滚烫的热流，注入楚天的心田。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为了复仇，为了守护家人。但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使命，远比这更加沉重，也更加伟大。
“我明白了，婆婆。”楚天郑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药婆婆挥了挥手，“忘忧谷是你的中转站。当你准备好了，就去东渊吧。太玄门总部，有你要的答案，也有你将要面对的……真正的绝望。”
楚天深深地看了一眼药婆婆，又看了看怀中依旧昏迷的月母。
“婆婆，月母就拜托您了。”
“放心去吧。”药婆婆的眼神温柔了下来，“这里，会是她的归宿。”
告别了药婆婆，楚天背着依旧昏迷的月母，走出了忘忧谷。
站在谷口，他回头望去。山谷内，药香袅袅，祥和宁静，仿佛与外界的杀戮与阴谋彻底隔绝。
他知道，从他踏出这里的一刻起，他将再也回不来了。等待他的，将是太玄门的总坛，是重重杀机，是与整个世界的为敌。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胸口的残碑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决心。
他要去东渊，去会一会那个所谓的太玄门主，更要会一会那个隐藏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长生殿主，玄黄！
月亮升起来了，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他的身影，在苍茫的夜色中，显得孤独而又决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