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了那道如同天堑般的山脊,站在高处向下望去,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许松弛。前方的地势不再是无休止的陡峭攀升,而是变成了起伏的丘陵和相对平缓的斜坡,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片灰蒙蒙的平原。虽然依旧荒凉,但至少不再是令人绝望的垂直挑战。
“我们……好像过来了……”小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她小小的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依旧在微微颤抖。
苏婉将她搂紧,感受着孩子冰凉的体温,心中充满了怜惜与庆幸。“嗯,我们过来了。”她重复着这句话,既是对小七的肯定,也是对自己说的。她将背上的秦风小心放下,检查他的状况。万幸,除了拖架多了几道刮痕,他依旧安稳。
短暂的休整后,生存的需求再次压倒一切。饥饿和寒冷是比险峻山路更持久、更残酷的敌人。她们沿着缓坡向下,目光急切地搜寻着任何可能提供补给的东西。
小七的感知在相对平缓的地形和较低的海拔下恢复了一些敏锐度。她努力过滤掉身体的极度不适,将精神丝线如同蛛网般散开。
“那边……”她指着右前方一片背风的洼地,那里生长着一些低矮的、叶片肥厚的暗绿色植物,“那些草……根茎好像……能吃的感觉?比石耳……好一点?”
苏婉立刻上前,用那根几乎报废的金属管费力地挖掘。泥土冻得很硬,她挖了许久,才从一株植物根部挖出了几个指头大小、沾满泥土的块茎。她擦干净一个,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口感依旧粗糙,带着土腥味,但确实没有毒性,而且似乎含有些许淀粉。
“是这个,可以吃。”苏婉将块茎递给小七,自己也挖了几个,狼吞虎咽地生吃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和粗糙的纤维难以下咽,但胃里传来的些许充实感,让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又重新旺盛了一分。
她们在这片洼地停留了一段时间,尽可能多地挖掘这种不知名的块茎。虽然无法完全填饱肚子,但至少提供了继续前进所必需的最低能量。
补充了少量食物后,她们继续向山下走去。随着海拔降低,气温略有回升,风中带来的寒意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偶尔,她们甚至能在岩石缝隙或背阴处找到未融化的、相对干净的雪,补充了宝贵的水分。
这天下午,当她们绕过一片乱石岗时,小七忽然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苏婉阿姨……前面……有‘房子’!不是废墟……是……小小的,木头做的……好像还有人住过不久?”
苏婉立刻警惕起来,示意小七隐蔽。她们借助岩石的掩护,小心地向前摸索。
果然,在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矗立着一栋孤零零的小木屋。木屋看起来十分简陋,但结构完整,屋顶甚至铺着防雨的油毡,烟囱里没有烟,但门口打扫得相对干净,不像是被彻底遗弃的样子。
更让她们心跳加速的是,木屋旁边有一小片开垦过的土地,虽然如今只残留着一些枯萎的藤蔓和冻硬的根茎,但明确显示这里曾有人长期居住并尝试耕种!
“小心点,也许主人只是暂时离开。”苏婉低声道,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她让小七留在远处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木屋。
木屋的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苏婉轻轻推开,一股混合着木料、灰尘和一丝淡淡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壁炉,还有一些简陋的生活用具。一切都蒙着一层薄灰,显然有段时间没人居住了。
苏婉仔细检查着。她在床下发现了一个半空的米袋,里面是些发黄的陈米;在壁炉旁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小罐盐和几个干瘪的、但似乎还能食用的土豆;最让她惊喜的是,在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里(她用金属碎片勉强撬开),发现了一小卷干净的绷带、半瓶消毒用的烈酒,以及几片用油纸包着的、不知名的草药!
药品!这对于伤口隐隐作痛、且一直担心感染的苏婉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没有贪婪地拿走所有东西,只取走了部分绷带、少量烈酒和一片草药,又将几个土豆和一小捧米仔细包好。她留下了一些从路上找到的、相对少见的彩色石子作为交换和感谢——这是她在末世中学到的、关于尊严和底线的坚持。
当她拿着这些宝贵的物资回到小七身边时,小七的眼睛瞬间亮了。
“有药!还有吃的!”小七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苏婉点点头,立刻用找到的烈酒为自己手臂和肩膀的拉伤进行消毒。刺痛让她额头冒汗,但心里却踏实了许多。她又将那片草药嚼碎,一半敷在伤口上,另一半递给小七,让她含在嘴里缓解疲劳和寒意。
当晚,她们没有进入木屋,而是在附近一个避风处休息。苏婉用找到的米和土豆,混合着挖来的块茎,煮了一小锅稀薄的糊糊。这是她们许久以来,第一次吃到煮熟的热食。
围着微弱的火堆,分享着这顿“丰盛”的晚餐,两人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这里的主人……会回来吗?”小七看着远处寂静的木屋,小声问。
“也许不会了,”苏婉轻声道,“也许,这里只是他旅途中的一个驿站。”她顿了顿,看向南方,“就像我们一样。”
她们在这个陌生的、曾有人短暂停留的角落,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身体的伤痕得到处理,胃里有了食物,希望也似乎变得更加具体。
缓坡之下,生机暗藏。远征的路,依然漫长,但每一次绝处逢生,都让她们的脚步更加坚定。
胸口的烙印温顺地散发着热量,仿佛在无声地赞许着她们的坚韧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