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长生就把那块黑衣角揣进怀里,揣得紧紧的,像是揣着块烧红的烙铁。院子里的石板上还留着昨晚打斗的痕迹,几个浅浅的脚印印在泥里,被露水打湿后看得格外清晰。
“炼气三层,身手一般,还穿着家族护卫的料子...” 他蹲在脚印旁,用手指量了量,比自己的脚印宽半指,应该是个体型壮实的汉子。昨晚那人出拳带着股蛮力,招式死板,不像是主家那些精于算计的子弟,倒像是常年练把式的护卫。
可护卫队归族长直接管,按规矩不该插手家族子弟的私怨。除非... 是有人特意指使的。
李长生摸了摸下巴,脑子里过着李家护卫队的样子。那些人平时穿着统一的灰布短褂,腰里别着铁尺,走路 “哐哐” 响,看着挺唬人,其实大多是炼气一二层的货色,真遇上硬茬就怂了。
“得找机会看看护卫队的衣服。”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这事不能大张旗鼓,要是被支使的人察觉,打草惊蛇不说,说不定还会引来更狠的角色。
吃过早饭,李长生揣了两个馒头就往外走。刚到巷口,就见王婶挎着篮子往这边来,篮子里装着些针线布料,像是要去做活。
“长生啊,这大清早的去哪?” 王婶眯着眼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自从小比之后,她见了李长生总是热络得很,不像以前那样躲躲闪闪。
“去找个朋友。” 李长生含糊了一句,目光落在篮子里的布料上 —— 是块灰扑扑的粗布,看着有点眼熟。
“王婶这是要做针线活?” 他指着布料问。
“是啊,” 王婶叹了口气,“护卫队的张队长让给补补衣服,说队里的布料快用完了,得省着点用。你看这布,粗得刺皮肤,也就他们耐穿。”
李长生心里一动,假装好奇地拿起布料摸了摸。布料粗糙,织法是三上三下,边缘处还绣着个小小的 “李” 字 —— 跟他怀里那块黑衣角的织法一模一样!
“这布看着不便宜吧?”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布料,手指却记住了那粗糙的触感。
“便宜啥呀,” 王婶用针穿了根线,“这是家族统一采买的,说是掺了麻筋,耐磨。也就护卫队和巡逻的能穿,咱们旁系的想穿都没有呢。” 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这布是李管事负责采买的,每年都能从中捞不少油水。”
李管事?李长生愣了一下。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是李浩他爹的心腹,平时负责家族的采买杂务,跟李浩一脉走得极近。
“多谢王婶提醒。” 李长生心里豁然开朗,揣着馒头快步往护卫队的驻地走。
李家护卫队的驻地在家族西角,是个挺大的院子,门口常年站着两个挎刀的护卫,眼神跟鹰似的盯着来往的人。李长生不敢靠太近,就在对面的茶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碗最便宜的粗茶,假装喝茶,眼睛却死死盯着护卫队的门。
没一会儿,就见几个穿着灰布短褂的护卫从里面出来,腰间的铁尺 “哐当” 响。李长生赶紧低下头,用茶碗挡住脸,眼角的余光却没闲着 —— 那些人的衣服果然跟王婶篮子里的布料一样,连那个小小的 “李” 字都绣在同样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有个高个子护卫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里子,是黑色的!
李长生的心脏 “咚咚” 跳起来。昨晚那人穿的是黑衣,外面套着灰布褂子?还是说... 有人故意把护卫队的布料做成了黑衣?
“客官,您的茶凉了,要不要换一碗?” 店小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不用。” 李长生掏出两文钱放在桌上,起身就走。再待下去容易被发现,他已经得到想知道的了。
走出茶馆,他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李家的账房附近。这里是李管事办公的地方,平时总有人进进出出,最适合打听消息。
果然,账房门口蹲着两个打杂的小厮,正靠着墙根晒太阳,嘴里嗑着瓜子闲聊。
“听说了吗?昨天护卫队的老赵被队长骂了,说他办事不力。”
“咋了?不就是去盯个旁系的小子吗?还能办砸了?”
“谁说不是呢。” 另一个小厮压低声音,“听说那小子邪门得很,老赵不仅没拿到东西,还被人打了一顿,连衣服都被撕下块角来。”
“真的假的?老赵可是炼气三层,能被个旁系废物打伤?”
“骗你干啥!我早上给账房送水,听见李管事在骂他,说他丢了主家的脸,还说... 还说要是被二长老知道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李长生躲在墙角,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果然是李管事指使的!而且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拿东西”。拿什么东西?是血参,还是那株枯草,或者... 是他修炼的秘密?
“这李管事跟李浩他爹关系铁,肯定是李浩一脉的人。” 李长生皱着眉,心里却升起个更大的疑团,“可就为了对付我一个旁系子弟,用得着让护卫队出手吗?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除非... 他们怕的不是他现在的实力,是他以后可能造成的威胁。或者说,他们怕他查到什么不该查的事。
李长生突然想起原主父母的事。记忆里,原主的爹娘是在一次外出采买时遇到妖兽袭击死的,当时家族给出的结论是意外,还赏了二十两银子安抚。可现在想来,疑点太多了 —— 原主的爹是炼气四层的高手,娘也有炼气二层,怎么会轻易被低阶妖兽杀死?而且死的地方离青云城不过五十里,按说有巡逻队定期巡查,不该有妖兽出没才对。
“难道... 爹娘的死不是意外?” 李长生的心跳突然加速。他以前没往这方面想,只当是倒霉,可现在联系到护卫队的举动,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
他快步往回走,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起来。他要去找个人,一个可能知道当年真相的人 —— 住在巷尾的老马头。
老马头以前是李家的马夫,原主爹娘还在的时候,经常让他赶着马车去采买,算是有点交情。后来原主爹娘死了,他就辞了职,在家靠编竹筐度日,很少跟人来往。
“马大爷,在家吗?” 李长生敲了敲老马头家的木门,门是用几块破木板钉的,一敲就 “咯吱” 响。
半天没人应。李长生又敲了敲,这次用了点力,门板差点被敲下来。
“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里面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马大爷,是我,李长生。”
门 “吱呀” 一声开了,露出张满是皱纹的脸,眼睛浑浊,头发花白得像堆雪。老马头拄着根竹拐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他:“是... 是长生啊?你咋来了?”
“想请马大爷喝杯茶,跟您打听点事。” 李长生尽量让语气和善。他知道老马头脾气倔,直接问肯定问不出来。
“我可没钱请你喝茶。” 老马头转身往屋里走,没关门,算是默许他进来。
屋里黑乎乎的,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墙角堆着些竹条,中间摆着张破桌子,上面放着个豁口的茶壶。
李长生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放在桌上:“刚买的,还热乎着,您尝尝。”
老马头的眼睛亮了亮,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李长生赶紧给他倒了碗水。
“说吧,啥事。” 老马头三口两口吃完一个馒头,抹了抹嘴。
“我想问问我爹娘的事。” 李长生盯着他的眼睛,“当年他们出事的时候,您是不是知道点啥?”
老马头的动作瞬间僵住,手里的馒头掉在桌上,滚到地上沾了层灰。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你... 你问这干啥?都过去多少年了!”
“我就是想知道真相。” 李长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韧劲,“他们真是被妖兽杀的?”
“不是妖兽还能是啥?” 老马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却有点色厉内荏,“当时巡逻队都看见了,尸体上全是妖兽抓的印子,还能有假?”
“那您当时为啥突然辞了职?” 李长生追问,“我记得您以前说过,想在李家干到走不动路为止。”
“我... 我老了,干不动了!” 老马头的脖子红了,抓起拐杖就往李长生身上打,“你个小兔崽子,人死不能复生,提这干啥!滚出去!”
李长生没躲,硬生生挨了一下,后背传来一阵钝痛。他知道老马头是故意赶他走,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马大爷,” 他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灰放在桌上,“我知道您有难处,可我爹娘死得不明不白,我做儿子的不能不管。要是您知道啥,哪怕透露一点点,我也感激不尽。”
老马头的肩膀垮了下来,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过了半天,才低声说:“当年... 你爹娘出发前,李管事找过他们,好像给了个包裹,让他们顺路带给城外的亲戚。回来的路上就出事了...”
“李管事?” 李长生的心猛地一沉,又是李管事!
“别问了,再问要出人命的!” 老马头突然推了他一把,“快走!就当啥都不知道,对你好!”
李长生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看着老马头紧闭的房门,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啥了。但他已经得到了最关键的线索 —— 李管事。
爹娘的死,李管事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个包裹里装的是什么?跟他们的死有没有关系?
无数个疑问在李长生脑子里盘旋,像一团乱麻。他突然觉得,自己赢了李浩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李家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长生觉得阳光都带着股寒意。他摸了摸怀里的黑衣角,布料粗糙的触感硌得他手心发疼。
护卫队、李管事、李浩一脉,还有爹娘的死... 这些线索像一条条毒蛇,缠绕在一起,目标直指他这个 “废物”。
“想让我死?” 李长生的眼神冷了下来,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没那么容易。”
他不会像原主那样浑浑噩噩,谁想害他,谁算计过他爹娘,他都会一一查清楚。不管对方是李管事,还是李浩他爹,甚至是更高层的人,他都奉陪到底。
回到院子,李长生把自己关在屋里,拿出那块黑衣角,对着光仔细看。布料的边缘有个小小的烧痕,像是被火星烫过。他突然想起,昨天在护卫队门口看到的那个高个子护卫,袖口也有个类似的烧痕。
“老赵...” 李长生默念着这个名字。看来得找个机会会会这位赵护卫了。
他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转《混沌创始诀》。热流在丹田缓缓转动,识海里的四柄剑影也跟着转,绝仙剑的青光似乎又亮了点,像是在呼应他的决心。
“等着吧,” 李长生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不管你们藏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把你们一个个揪出来。”
窗外的风刮过树梢,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李长生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仅要为自己活下去,还要为原主的爹娘,讨回一个公道。
夜色渐浓,李长生吹灭了灯。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寒星,照亮了前方布满荆棘的路。追查的线索才刚刚开始,而隐藏在李家内部的阴谋,也正随着他的追查,一点点露出狰狞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