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妮家的客房里，李媛馨整夜辗转反侧。
每当闭上眼睛，医院休息区里发生的一幕幕就会在黑暗中重现。
郁蓝峰滚烫的掌心，他落在她颈间的吻，还有那种既痛苦又甜蜜的撕裂感。
天蒙蒙亮时，她才勉强睡去，却被衣妮的怒吼惊醒。
地址查到了！砰地推开门，手里挥舞着一张纸条，郁蓝峰家的新住址，就在省立医院附近！
李媛馨撑起酸痛的身体，眯眼看向窗外。
阳光刺眼得让她流泪，已经是中午了。
现在就去堵他！衣妮咬牙切齿地说，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我叫了晓峰他们几个，足够让那混蛋喝一壶了。
等等……李媛馨的声音嘶哑，你要干什么？
让他付出代价！衣妮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欺骗你的感情，还诱骗你做那种事情，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媛馨抓住衣妮的手腕：别这样，衣妮，这件事情很复杂……
有什么复杂的？衣妮甩开她的手，他明明有女朋友，还对你做出那种事，他就是个人渣！
她抓起背包。
你不去也行，我自己解决。
门被狠狠摔上。
李媛馨呆坐了几秒，突然跳下床，匆忙套上昨天的衣服。
她必须阻止衣妮，否则事情会变得无法收拾。
打车赶到纸条上的地址时，李媛馨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这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狭窄的巷道纵横交错。
她正不知所措，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叫骂声。
顺着声音跑去，拐过两个弯后，眼前的场景让她血液凝固，衣妮和四个男生将郁蓝峰堵在死胡同里。
郁蓝峰背贴着墙，嘴角已经渗血，眼镜碎在一旁。
晓峰，校篮球队的前锋，正揪着他的衣领，另一个男生拿着手机录像。
再说一遍啊，渣男！衣妮尖声喊道，你是怎么骗李媛馨的？
郁蓝峰抬起肿胀的眼睛，正好看到巷口的李媛馨。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却没有呼救。
说话！晓峰一拳砸在郁蓝峰腹部。
郁蓝峰闷哼一声，弯下腰：我……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衣妮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你骗她感情，玩弄她身体，现在说没什么好说？
她冲上前，一巴掌甩在郁蓝峰脸上，你知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哭得有多惨吗？
李媛馨的双腿像灌了铅，无法移动。
眼前的郁蓝峰如此陌生又熟悉，白色衬衫沾满尘土，左眼已经肿得睁不开，可他还是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肯辩解。
于丽……不是我女朋友。郁蓝峰艰难地说，血沫从嘴角溢出，是我表姐……
还撒谎！衣妮怒吼，又是一脚踢在他小腿上，李媛馨亲眼看到你们接吻！
郁蓝峰滑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是家里安排的，其实我不喜欢她……
那你爱李媛馨吗？衣妮居高临下地质问，你敢说你爱她吗？
李媛馨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巷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连晓峰他们都停下了动作。
郁蓝峰抬起头，肿胀的眼睛直视衣妮：我……配不上她。
这个非答非问的回答彻底激怒了衣妮。
她抓起地上的一个空啤酒瓶，不知道是谁丢在那里的，高高举起：人渣！
住手！李媛馨终于找回声音，冲进巷子。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衣妮的瓶子停在半空，表情从愤怒变成惊讶：媛馨？你怎么……
李媛馨挤进人群，挡在郁蓝峰前面：够了！别再打了！
你还在护着他？衣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都那样对你……
这是我的事！李媛馨的声音颤抖，我，我自己解决。
郁蓝峰在她身后艰难地喘息。
李媛馨转身蹲下，小心地扶他坐起来。
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白衬衫上全是鞋印和血迹。
为什么不说实话？她低声问，手指轻轻拂过他额角的伤口，那天在医院...我们做的事...算什么？
郁蓝峰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他的眼神充满痛苦和某种李媛馨读不懂的情绪。
看吧，他根本就不在乎你！衣妮冷笑，只是玩玩而已...
闭嘴！李媛馨突然吼道，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你们都走开！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衣妮的表情像被扇了一巴掌。
她后退两步，眼神变得冰冷。
随便你。我们走。
她对晓峰他们说，转身离开巷子。
晓峰犹豫了一下，丢下一句小心点也跟着离开。
巷子里只剩下李媛馨和郁蓝峰，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默。
能站起来吗？李媛馨轻声问。
郁蓝峰试着撑起身体，却因疼痛而皱眉。
李媛馨扶着他慢慢站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他比看起来要重得多，身上有血腥味、汗味和淡淡的洗衣粉味。
我送你去医院。她说。
不……不能去。郁蓝峰摇头，我妈在那……看到我这样子会担心的。
那去我家。话一出口，李媛馨就后悔了。
带他回家？在发生那些事后？还……
郁蓝峰似乎也感到不妥：附近...有个小诊所...
他们像两个蹒跚的老人，慢慢挪出巷子。
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人上前询问。
李媛馨拦了辆出租车，司机看到郁蓝峰的惨状，差点拒载。
打架了？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要不要报警？
不用，谢谢。李媛馨勉强笑笑，摔了一跤而已。
小诊所的医生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先生，看到郁蓝峰的伤势后直摇头：年轻人，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
郁蓝峰沉默地接受清洗伤口和包扎。
他的眉骨需要缝两针，左腕可能有轻微骨裂，需要拍片确认。
整个过程中，李媛馨一直站在旁边，手指绞在一起。
女朋友？老医生随口问。
不是。李媛馨迅速回答，声音比预想的要尖利。
医生瞥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处理完伤口后，他开了消炎药和止痛片：三天后复诊，期间伤口别碰水。
走出诊所，夕阳已经西沉。
郁蓝峰的脸在暮光中显得更加惨不忍睹，右眼青紫，嘴角开裂，额头贴着纱布。
我送你回家。李媛馨说。
郁蓝峰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就你现在这样？李媛馨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别逞强了！
郁蓝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惊：为什么……要帮我？
他的声音嘶哑，你应该恨我的……
李媛馨挣开他的手：我……我不知道。
她说的这是实话。
她应该恨他，应该像衣妮那样痛打他一顿，可看到他蜷缩在巷子里的样子，心里只有无尽的酸楚。
那天在医院……郁蓝峰艰难地开口，我……没控制住自己。但我不后悔。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李媛馨的心脏。
她后退一步，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真是无可救药。
转身要走时，郁蓝峰突然说：视频……会被传到网上。
李媛馨停下脚步，感到惊讶：什么视频？
你朋友……录的视频。郁蓝峰苦笑，明天全校都会知道了。
李媛馨的血液瞬间变冷。
衣妮不会那么做……真的会吗？
～～～
回到家，手机已经被衣妮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塞满。
最新一条写着：【对不起，但这是为你好。明天见。】
李媛馨回拨过去，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她打开社交媒体，暂时还没看到任何相关视频。
但直觉告诉她，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二天一早，校门口的异常氛围印证了她的预感。
学生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看到她走近就立刻噤声。
衣妮站在老地方等她，表情异常平静。
你上传视频了？李媛馨直接问道。
衣妮摇摇头：晓峰传的。已经删不掉了。
为什么？李媛馨声音发抖，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还会护着他？衣妮冷笑，看看这个。
她掏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中，郁蓝峰蜷缩在地上，衣妮厉声质问：你和李媛馨发生关系后，打算怎么负责？
郁蓝峰的回答清晰可闻：她……自愿的……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李媛馨的脸色变得惨白：这不是全部……你剪辑过了，对吗？
重要吗？衣妮收起手机，事实就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走进教学楼，李媛馨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令人不适的窥探。
走廊的公告板前围满了人，看到她们走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公告板上贴着一张打印的照片——医院休息区外，郁蓝峰和李媛馨拥抱的画面。
旁边用红色马克笔写着：高二(3)班李媛馨，知三当三，勾引有妇之夫！
李媛馨的眼前一阵发黑。
衣妮怒吼一声冲上前撕下照片，但伤害已经造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背上。
第一节课还没开始，班主任王老师就面色凝重地走进教室：李媛馨，衣妮，校长要见你们。现在。
校长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校长陈明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电脑屏幕，上面播放的正是晓峰拍摄的视频片段。
校园暴力加上早恋，还有……他瞥了一眼李媛馨，没说完那个词，你们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校长，是郁蓝峰先欺骗李媛馨感情的！衣妮激动地说，他还……
够了！校长拍桌而起，无论什么理由，暴力都不是解决方式！视频已经在全校传播，影响极其恶劣。学校正在考虑给你们记过处分，甚至……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校长不耐烦地喊了声，门开了，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郁蓝峰。
他比昨天看起来更糟——右眼完全肿得睁不开，嘴角的伤口结了暗红色的痂，走路时明显跛着脚。
校长惊讶地瞪大眼睛：郁同学？你不是转学了吗？
我来办最后的手续。郁蓝峰的声音沙哑，目光扫过李媛馨和衣妮，听说她们被叫来校长室...我想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校长皱眉。
视频里的冲突……是我的错。郁蓝峰艰难地说，我和李媛馨同学有些私人误会，衣妮同学只是……保护自己的朋友。请不要处分她们。
李媛馨震惊地看着他。
衣妮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郁蓝峰会替她们说话。
校长将信将疑：视频里看起来像是校园霸凌……
只是角度问题。郁蓝峰坚持道，我们后来已经和解了。
校长看看他们三个，长叹一口气：好吧。既然受害者都这么说了...但视频传播的影响还在，学校必须做出一些处理。衣妮，你至少要写一份检讨。至于李媛馨...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李媛馨摇摇头，胃部绞痛。
如果父母知道……
我会联系他们谈谈。校长的话让她如坠冰窟，现在先回去上课吧。郁同学，你留下。
走出校长办公室，衣妮立刻拉住李媛馨的手：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李媛馨抽回手，一言不发地走向教室。
她不知道该怪谁，衣妮的冲动？郁蓝峰的欺骗？还是自己的天真？
午休时分，李媛馨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不想面对任何人。
正当她盯着书本发呆时，一个陌生女孩走到她面前。
李媛馨？女孩轻声问。
李媛馨抬头，心脏猛地一缩，是于丽。
她穿着便服，没戴护士帽，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
能谈谈吗？于丽的表情难以捉摸，关于蓝峰的事。
李媛馨合上书：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这个给你。于丽放下一枚U盘，看看你喜欢的男孩，他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李媛馨盯着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心跳如雷。
该看吗？里面会是什么？
更多的谎言，还是……更残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