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宁方向涌来的难民潮,比孙狩描述的更加汹涌。
起初只是三三两两,到后来,官道上黑压压连成了一片。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茫然。哭喊声、咒骂声、孩童的啼哭声,汇成了一曲末世的悲歌。
刘云站在望楼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心,硬如铁石。
他知道,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累赘。收留他们,驿站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物资,会在一夜之间被消耗殆尽。
但是,他也知道,人,是这个乱世里,最宝贵的资源。
只要运用得当,这些嗷嗷待哺的羔羊,也能变成他手中的武器。
“大壮,带几个人,把门堵死!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刘云的声音,顺着风,传了下去。
“李二狗,把所有能吃的,都给我藏好了!”
“孙狩,带两个人,去高处盯着。我不仅要看前面,还要看后面!”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了出去。刚刚建立起来的草台班子,虽然生涩,却也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难民们很快就发现了这座伫立在官道旁的驿站。他们像是沙漠中看到绿洲的旅人,眼中爆发出求生的渴望,蜂拥而至。
“开门!让我们进去!”
“行行好吧!给口水喝!”
“再不开门,我们就撞了!”
人群开始骚动,一些胆大的青壮,甚至开始冲击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
“砰!砰!砰!”
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驿站内,那几个刚刚拿起武器的流民,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
刘云却依旧不动如山。
他等到人群的鼓噪,达到顶点的时刻,才缓缓地,从望楼上,探出了身子。
“安静!”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其中,蕴含了他高达1.2的精神力,带着一种奇特的威慑。
嘈杂的人群,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这个站在高处,手按刀柄的男人。
“我知道,你们想活命。”刘云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我这里,有水,有肉,有能遮风挡雨的屋子。”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但是,”刘云的话锋一转,“我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他指了指门外那些因为饥饿和疲惫而倒毙的尸体。
“想进来,可以。拿出你们的价值来。”
“年轻力壮的男人,留下。你们要拿起刀,跟着我,去跟建奴,跟那些天杀的乱兵拼命!用他们的血,换你们的饭碗!”
“有手艺的工匠,留下。修墙,打铁,做弓箭,你们的活计,就是你们的命!”
“至于女人……”刘云的目光,在人群中那些姿色尚可的女人脸上一一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会生养的,会伺候人的,也可以留下。”
他这番话,赤裸裸,不带丝毫掩饰。
这就是乱世的法则。
价值,决定生死。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咒骂他心黑,有人哀求他发善心。
刘云不为所动。
“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之后,愿意留下的,站到左边。不愿意的,立刻滚!再敢冲击大门,杀无赦!”
说完,他不再理会下面的人群,转身走下了望楼。
这是一个残酷的筛选。
但刘云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最终,当刘云再次出现在门口时,门外的人群,已经泾渭分明。
大部分老弱病残,都选择了离开。他们脸上,带着绝望和怨毒。
而选择留下的,约有四十多人。其中,青壮占了三十多个,还有几个木匠、铁匠,以及七八个面容姣好,或者看起来能生养的年轻女人。
刘...云打开了门。
他让孙大壮,带着人,对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进行了严格的搜身。除了他们身上那点可怜的衣物,任何可能藏匿的武器,或者多余的物品,都被收缴。
这是为了,绝对的掌控。
在所有人都进来之后,一个看起来像是读书人,却同样面黄肌瘦的中年人,壮着胆子,走到了刘云面前。
“壮士,小人张敬,曾是广宁府衙的一名书吏。不知……壮士这里,是否需要一个,会写会算的人?”
刘云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正缺这样的人才!
“很好。”他点了点头,“以后,你就跟在李二狗身边,负责登记人丁,清点物资。做得好,你的饭碗,比他们任何人都稳。”
“谢……谢大人!”张敬大喜过望。
就在这时,孙狩从高处,匆匆跑了下来。
“大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后面,好像有追兵!看旗号,像是……钱百户的人!”
钱勇?
他怎么会追着难民过来?
刘云的心中,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