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的运粮队,显然也知道,这一路,不太平。
队伍的最前方和最后方,都有骑兵来回哨探。队伍的中间,则是由数十辆大车,结成了一个简易的,但却相当厚实的圆形车阵。
车阵之内,是手持火铳和长枪的步卒。
这是一种,在辽东战场上,被证明行之有效的,应对骑兵冲击的战术——车营战术。
为首的将领,是一个身披铁甲,面容刚毅的中年人。他不断地,发出号令,指挥着队伍,小心翼翼地,通过野狼沟这处狭长的地段。
埋伏在山坡上的刘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是个人物。”他低声评价道。
能将一支运粮队,组织得如此井然有序,攻防一体。这个明军将领,绝非庸才。
建奴那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没有急着,发动攻击。
而是,像一群最有耐心的狼,远远地,吊在运粮队的后面。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终于,当运粮队的最后一辆大车,即将驶出野狼沟的出口时。
建奴,动了!
“呜——”
一声苍凉的号角,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数百名,身穿各色铠甲,头插翎羽的建奴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运粮队后方的山林中,猛地,冲了出来!
“敌袭!结阵!!”
明军将领的怒吼声,响彻山谷。
官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几乎是在号角声响起的瞬间,所有的车辆,都停了下来,迅速地,收缩成一个,更加紧密的圆形。
车轮与车轮之间,被铁索相连。
车厢的挡板,被竖立起来,形成了一道临时的胸墙。
无数的火铳和弓弩,从车阵的缝隙中,伸了出来,对准了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射击!”
“砰!砰!砰!”
“嗖!嗖!嗖!”
一时间,铅弹与箭矢,如同暴雨般,向着冲锋的建奴骑兵,倾泻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建奴骑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排排地,倒了下去。
战马的悲鸣,士卒的惨叫,汇成了一片。
但是,后续的建奴骑兵,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们冒着箭雨,悍不畏死地,继续向前。
这就是,建州女真的可怕之处。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纪律,和悍勇,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很快,他们就冲到了车阵的近前。
他们没有选择,硬冲。
而是,展现出了他们,精湛的骑射技艺。
他们在高速的奔驰中,不断地,向着车阵内,抛射着箭矢。
一时间,车阵内,也是惨叫连连。
双方,就以这种,最原始,也最惨烈的方式,进行着对射。
血,染红了土地。
生命,在这里,变得,比草芥还要廉价。
山坡上,刘云手下的那些新兵,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一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软。
有几个,甚至已经,开始干呕。
“都给老子,看清楚了!”刘云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这就是战争!你们今天,不把刀,捅进别人的胸口。明天,别人就会把刀,捅进你们的胸口!”
“都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看看,人,是怎么杀人的!”
他用最残酷的方式,给这些菜鸟,上了第一堂,实战课。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建奴,在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后,终于,找到了车阵的一个薄弱点。
他们集中了所有的兵力,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了进去!
“杀!!”
短兵相接!
这才是,最考验勇气,和意志的时刻。
明军,虽然装备精良,但久疏战阵。而建奴,则是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车阵的缺口,被一点点地,撕大。
那个明军将领,身先士卒,连斩了数名建奴,但依旧,无法挽回颓势。
眼看着,整个车阵,就要崩溃。
就在这时。
“杀啊!钱爷爷的兵马到啦!”
一声,极其嚣张的,甚至有些滑稽的喊声,从野狼沟的东面,传了过来。
钱勇,终于,带着他的亲兵,出现了。
他出现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正好是,双方斗得,筋疲力尽的时候。
他的出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建奴,看到又有新的敌人出现,军心,终于,开始动摇。
而那些,本已绝望的明军,则像是看到了救星,爆发出最后的余勇。
战场的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
建奴,开始溃败。
钱勇,则像一个捡便宜的鬣狗,带着人,追着那些溃败的建奴,一路砍杀。
“哈哈哈!发财啦!发财啦!”
他甚至,都顾不上,去管那些,还在顽抗的敌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散落在战场上的,装满了粮草和军械的车辆。
他的人马,像一群蝗虫,冲向了那些,唾手可得的战利品。
山坡上,刘云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些已经,被吓得,和被刺激得,双眼通红的属下。
“都看到了吗?”
“螳螂,和蝉,已经斗完了。”
“现在,轮到我们这只,黄雀,该下嘴了。”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刀,指向了战场侧翼,一处,因为混乱,而无人看管的,由十余辆大车组成的,小型车队。
那里,是整个战场,最肥美,也最薄弱的一块肉。
“目标,前方车队!”
“只抢东西,不恋战!”
“抢完就跑!”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