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者车队卷着尘土仓皇逃窜，荒原上只剩下巨石后狼狈不堪的小队，以及头顶那架悬浮着的、充满压迫感的暗银色飞行器。
冰冷的警告声还在耳边回荡：“你们。说明身份，以及在此区域活动的原因。”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刚摆脱了掠夺者，又来了一个看起来更不好惹的势力。墨渊快速扫了一眼队友：泠崖依旧昏迷，靠在自己身上，微弱地吸收着能量；洛青阳躺在担架上不省人事；其他人都带着伤，体力透支。硬拼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砍刀插回背后，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敌意，向前走了两步，仰头对着飞行器喊道：“我们是铁砧避难所的探索队！在执行清理威胁的任务！我们有人重伤，需要紧急救治！”
他选择性地透露信息，强调了“避难所”和“重伤”的情况，希望能降低对方的敌意。
飞行器上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核实或者讨论。随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铁砧避难所？确认其存在。允许你们暂时解除武装，接受监管。飞行器将降落，配合登机检查。”
监管？登机？墨渊心中一凛，这显然不是简单的问询和帮助。但他们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都放下武器。”墨渊回头对队友们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萧烬有些不情愿地丢下了砍刀，凯文也放下了铁棍。零默默地将短刃归鞘，放在地上，但她的眼神始终保持着警惕和观察。赵清悦和夏薇紧张地靠在一起。
暗银色飞行器缓缓降落，激起一圈尘土。
它比远看时更加庞大，流线型的机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透着一种冰冷的效率感。
舱门滑开，率先跳下来四名全身覆盖着暗灰色轻型盔甲、头戴全覆盖式头盔的士兵。
他们手中的武器造型奇特，像是能量步枪，枪口隐隐有微光流转，瞬间分散站位，占据了有利地形，枪口虽然未直接对准众人，但那无形的威慑力足以让人不敢妄动。
这些士兵动作整齐划一，沉默而专业，与之前那些乌合之众般的掠夺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随后，一名看似军官的人走了下来。
他同样穿着盔甲，但制式略有不同，肩甲上有简单的徽记，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表情严肃的中年男性的脸，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墨渊等人，尤其是在昏迷的泠崖和洛青阳身上停留了片刻。
“我是壁垒城市守卫军，第七快速反应小队队长，雷顿。”他的声音和扩音器里一样没什么感情色彩，“你们说来自铁砧避难所，证据。”
墨渊示意了一下凯文。凯文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出老摩根给的身份识别牌和一份盖有避难所印记的任务简报，递了过去。
雷顿接过，用一个手持仪器扫描了一下，看了看屏幕上的信息，又对比了一下墨渊等人狼狈的样子和重伤员，眉头微蹙：“记录确认。你们的任务区域是锈蚀峡谷外围，为何深入核心区？还有，刚才监测到峡谷方向有异常高能反应，与你们有关？”
果然被监测到了！墨渊心中暗道，面上保持镇定：“我们遭遇了变异生物群的追击，被迫深入。至于高能反应……我们也不清楚，可能峡谷内部本身就不稳定。”他决定隐瞒碎片和泠崖的事情，这太惊世骇俗，而且零之前的举动也让他心生警惕。
雷顿盯着墨渊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墨渊坦然与之对视。几秒后，雷顿移开目光，看向昏迷的两人：“他们的伤势怎么回事？”
“与变异生物战斗造成的。”墨渊言简意赅。
雷顿不再多问，对身后的士兵打了个手势。两名士兵上前，拿出医疗扫描仪对着洛青阳和泠崖进行检查。
“男性，多处撕裂伤，伴有未知能量腐蚀，生命体征微弱，需要立即进行净化手术。”
“女性……生命体征极度微弱，身体能量水平异常低下，原因不明。未检测到明显外伤或感染。”
士兵的报告让雷顿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看了一眼泠崖，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种纯粹的“能量枯竭”状态在废土上很少见。
“把他们抬上飞行器，进行初步稳定处理。”雷顿下令，然后又看向墨渊等人，“你们也一起。在情况查明之前，你们需要接受隔离审查。”
“隔离审查？”萧烬忍不住叫出声，“我们不是犯人！”
雷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异常高能反应，身份不明的重伤员，出现在管制区域。按照《废土生存公约》和壁垒安全条例，必须进行审查。或者，你们选择留在这里，自己面对可能返回的掠夺者或者其他东西？”
萧烬被噎得说不出话。
墨渊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至少对方看起来是秩序守序的一方，并且愿意提供医疗帮助。“我们配合。”他沉声道，“但请尽快救治我们的同伴。”
雷顿点了点头，示意士兵们帮忙。
众人被“请”上了飞行器。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但陈设极其简洁冰冷，全是固定的金属座椅和各种看不懂的仪器面板。
洛青阳和泠崖被安置在两张带有固定带的担架床上，有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面罩的医护人员立刻上前进行紧急处理。
墨渊、零、萧烬、凯文、赵清悦、夏薇则被要求坐在指定的座位上，两名持枪士兵在一旁看守。气氛压抑。
飞行器平稳起飞，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和噪音，迅速爬升，将那片令人压抑的锈蚀峡谷和荒原甩在身后。
透过舷窗，墨渊看到下方的大地飞速掠过。
这是他来到这个废土世界后，第一次从如此高的视角观察它。
满目疮痍，支离破碎，巨大的伤疤遍布大地，只有极少数地方能看到一点点微弱的、代表人类聚集的灯火。
飞行速度极快，约莫半个小时后，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的真容逐渐清晰。
那是一座城市。
或者说，是一座城市的残骸，被一道巨大无比、高耸入云的金属墙壁顽强地包围、支撑着。
墙壁呈现暗沉的灰色，上面布满了各种防御工事、炮台和探照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这就是“壁垒”。
飞行器靠近墙壁，一道巨大的、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的闸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灯火通明的通道。飞行器驶入，闸门在身后沉重关闭。
壁垒内部的情景与外部荒原形成了天壤之别。
虽然依旧能看到很多战前建筑的残骸和后来搭建的、风格粗犷的附属结构，但街道规划整齐，有基础的照明系统，甚至能看到一些行人和车辆在有序移动。
虽然人们的衣着大多朴素简陋，脸上带着废土居民特有的疲惫和警惕，但至少这里有一种外部荒原罕见的、脆弱的“秩序”感。
飞行器在一个标有守卫军标志的、像是机场又像是军事基地的地方降落。
舱门打开，雷顿率先走了下去。墨渊等人也被要求下机。
“伤员立刻送往医疗中心进行深度治疗。”雷顿对迎上来的医疗人员吩咐道，然后转向墨渊，“你们，跟我来。进行身份复核和事件陈述。”
墨渊看着泠崖和洛青阳被医疗人员用推车接走，心中稍安，但依旧悬着。他看了一眼零，零微微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们被带进一栋灰色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建筑，经过几道需要权限验证的金属门，来到一个类似审讯室的房间。
房间很简洁，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记录仪的设备。
雷顿坐在桌子后面，另外一名拿着数据板的文职人员坐在他旁边。
“现在，详细陈述你们在锈蚀峡谷的经历，从进入开始，到我们发现你们为止。”雷顿开门见山，“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尤其是关于那异常高能反应的。”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墨渊知道，他必须编造一个足够合理、又能掩盖关键真相的故事。他看了一眼零，零的目光平静，似乎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就在墨渊准备开口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一名士兵推门进来，在雷顿耳边低语了几句。
雷顿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看了一眼墨渊等人，尤其是零，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他挥了挥手让士兵出去，然后对墨渊说道：“你们的审查暂时中止。有一位‘顾问’要见你们。”
顾问？墨渊心中疑惑更深。
雷顿站起身：“跟我来。”
他们被带出了审讯室，穿过几条走廊，乘坐升降梯来到了一个更高的楼层。这里的装饰明显不同于下面的冰冷军事风格，更加……具有科技感和生活气息。
最终，他们在一个宽敞的、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办公室前停下。雷顿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温和，但带着某种奇特磁性的男性声音响起。
雷顿推开门，示意墨渊等人进去，他自己则留在门外，并关上了门。
办公室内，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灰色制服、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
他转过身，露出一张英俊而温和的脸，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令人放松警惕的笑意。但他的眼睛，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欢迎来到壁垒，来自远方的客人们。”他微笑着开口，目光在五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零的身上，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尤其是你，零小姐。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观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