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正一行人确实在疾行赶路,这可把卢怀远折腾得够呛。
“大人用不着这么着急吧?”卢怀远喘着气抱怨。
以这个速度前行的话,说不定他发的急件刚到,他们也就到了。
“卢大人,你这个速度,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吃……”卢怀远脸色一滞,“大人此言太过粗鄙,您既是钦差,又是王府世子,说话还是稳重些为好。”
“放心,这话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应元正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卢怀远嘴角抽搐,心中默念《金刚经》,强忍怒火。
他身边的三名随从也是敢怒不敢言。
照这个速度,他们也确实很快到了安会府。但卢怀远万万没想到的是,应元正根本没打算通知知府。
他跳过府一级,直奔高要县而去。
卢怀远只能抽空给安会府的知府传信,让他心里有个数。
一进入高要县地界,应元正就格外留意四周动静。正如他所料,系统很快就传来了‘土匪’的提示。
周边的树林里忽然传来嘈杂声,卢怀远看到眼前一群手持武器的土匪出现,整个人瞬间呆住。
“这位大爷一看就是有钱人,给我们兄弟留点酒钱吧。”其中一人指着他。
卢怀远积压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好大的狗胆!知道你们拦的是谁吗?!”他大声怒喝。
应元正从马车里出来,他手里拿着扇子一点都不惊慌。
刘健凑近他耳边低声提醒,“世子,这些人大多都是之前那伙。”
应元正不着痕迹地点头。
土匪们原本被卢怀远的气势震慑了一下,但看到马车里出来的是一个衣着普通的孩子时,顿时哄笑起来。
“我们也不伤孩子,把钱留下就行。”其中一人说道。
应元正也懒得和他瞎掰,“全部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一句话,让土匪和卢怀远都愣住了。
“大、大人?”卢怀远震惊地看着他。
他觉得应该还可以先谈谈吧?比如从他们口中打探点情报……
只见应元正眼神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戾气,像是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卢怀远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位钦差大人可是从北固城那场血雨腥风中活下来的。
接受到指令的护卫长从四,带了七名亲卫拔刀而出,其余三人则留在原地保护应元正。
那帮土匪一咬牙,“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
然而实力差距太大。刚一交手,三名土匪就被当场斩杀,剩下的边打边退,从四他们也追了进去。
树林里的惨叫很快就结束了。不多时,亲卫们拖着两名未死的土匪走了出来,将他们带到应元正面前。
“说说看,你们的名字、户籍、家中还有何人?为什么当土匪?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做了多久?”
两人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
应元正淡淡吩咐,“先把他们绑起来,不要耽误行程。等到了县衙再处置。”
两人被反绑双手、蒙上双眼、堵住嘴巴,由刘健等人看押。卢怀远全程都没有一句能插嘴的地方。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太平,没再遇到袭击。但应元正确实有看到路边死去的婴儿尸骨,看样子是有些时日了。
或许是被野狗刨出的残骸,也可能是父母直接将孩子遗弃在此。应元正移开视线,他本想将尸骨掩埋,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风穿过林间,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轻轻落在那具早已冰冷的尸骨上。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高要县衙。因随行人数众多,门口的衙役格外谨慎。
“你们是何人?”其中一位开口问。
应元正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卢怀远,“这位是布政使卢怀远大人,还不快请你们县令出来迎接。”
卢怀远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堂堂钦差居然报的是他的名字?这合理吗?
他只能忍住心头那股无名火,示意两名差役进内通报。
申良平接到消息后大吃一惊。他昨天才收到信,今天卢怀远和那个世子就到了。
他连忙带人出迎,只看一眼,目光便落在骑马的应元正身上。
很明显,这位就是传闻中年仅八岁的钦差大臣。
“您就是申良平大人?”应元正打量着他。
此人外表颇为普通,非但没有贼眉鼠眼的模样,五官甚至称得上端正。单从外貌,实在难以将他与利欲熏心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下官参见钦差大人。”申良平率领县中属官恭敬行礼。
应元正点了点头,“申县令不必多礼,本官奉旨前来协助丈量土地,推行新政,还望多多配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申良平连连点头,一边引着应元正往内堂走,一边试探道:“只是这高要县情况特殊,土地归属复杂,丈量起来恐怕...”
时间太急了,他还没打点好下面的事。
应元正淡淡一笑,“那就先看看全县的土地册籍吧。”
申良平支支吾吾,“回大人,去年库房走水,烧毁了不少文书……”
应元正听完忍不住笑了,“那太巧了,我上个月刚看过高要县去年的税收账目和地籍的情况,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用余光看向卢怀元,发现对方只是扯着嘴角苦笑,并未提出异议,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对高要县的土地状况一无所知。但他猜测,当时赵明和卢怀远给他搬几大箱子账册时,压根就没仔细核查过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只是一味的想给他找事做。
现在倒成了他的机会。
既然只有他一个人看过这些账目,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申良平回头看了一眼卢怀远,心中暗骂,这事……信里没说啊!
“不过那到底是去年的了,今年还是要重新丈量。明日开始,本官要亲自下乡。”
此言一出,申良平脸色煞白,赶紧说:“这……这恐怕不妥。乡野之地,匪患未清……”
应元正却突然拍手,“哎呀,说到这个……把那两个人押上来。”
从四派人立刻押着那两个五花大绑的土匪从马车上下来,
“申县令,你这县里连钦差大臣都敢劫,看来治安确实堪忧啊。”
那两人被堵住了嘴巴,听到这话疯狂摇头。他们要是知道对方是钦差,哪里敢动手!
“这确实是下官治理不严。”申良平强作镇定,拱手道,“这二人便交由下官依法处置。”
眼看衙役准备接手,应元正却忽然开口:“且慢。”
卢怀元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低声提醒,“世子,您是钦差督察大臣,职责在于督办摊丁入亩之事,其余政务不宜插手。”
“我知道。”应元正语气平静,“但他们要打劫的对象是我,作为当事人,我觉得我有权参与审讯。”
卢怀远眼神一转,随即点头:“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申良平瞬间明白了卢怀远的眼神暗示,只要应元正插手此案,便可落人口实,告其“越权专断”、“擅权夺政”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