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则在两天之内收到了好几封离谱的信件,每一封还都是加急的。
他首先打开了王海龙寄来的信,详细叙述了他们与荷兰商人的交易全过程,并记录了应元正的一言一行。
平南王看完后,生气地将信件摔在桌子上,“王海龙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造枪也就算了,居然敢私自答应将枪支卖给荷兰人!他还有什么决定不敢做的!”
一旁的大安看到这一幕,将孙使的信件放在后面,先将应元正的信先递了上去。
“王爷先别急,在场又不是只有他一人,看看世子怎么说吧。”
平南王吐出一口气,接过大安递来的信件,打开一看,发现应元正的信不仅细节更加详尽,还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看完后,平南王的怒气便消了大半,大安就在这时递给他孙使的信件。
孙使的比另外两人的更加详细,不仅列出了应元正购买的所有物品,还提到了他对什么感兴趣。尤其是提到应元正竟然买了女装,让平南王颇感意外。
他将刚才的两封信放在一起对比,发现这个事只有孙使在信中提及,而应元正自己的信里却没有。
平南王拿着孙使的信微微一笑,对一旁的大安说:“想不到吧,这孩子还给林家那姑娘买了礼物。”
大安看到平南王的表情变化,也笑着回应道:“既然世子喜欢,那咱们就请林大人一叙。”
“可惜……他买的礼物不能送出去。”平南王却话锋一转。
大安垂着眼,微微躬身,“……确实,那些都是西洋礼物,一看就不是长期待在王府的世子能接触到的。”
平南王点了点头。
第二天,应元正一觉醒来,就等来了冯德的汇报。
“少爷,今天知县大人表现得很奇怪。身体不适还要硬撑着工作,如此敬业,小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身体不适,还要硬撑着工作?难道是昨晚吓得还不够?
【他大概是怕自己不去县衙,你们反而更怀疑他,便还是上班了。】
‘真让人动容。’
应元正突然很好奇,“你觉得知县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冯德显得有些意外,思考片刻后回答:“知县大人是个能不做事就不做,能捞钱就捞钱的人。”
应元正震惊地看着他,这么直白吗?
“他……没什么优点吗?”
“能捞钱,对上也好,对下也好,就是优点。”冯德坦率地回应。
应元正顿时对眼前这个人刮目相看。他抬了一把椅子给冯德,把冯德吓得不轻。
“我们慢慢聊。”
冯德迟疑片刻,在应元正的眼神下还是坐下了。
“少爷真是……与众不同。”这是冯德的真心话。
应元正赶紧摆手,“也就是说,你们其实都挺信服他的?”
冯德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至少没有人反对。昌大人很擅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很擅长利益交换,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最适合海镜县的。”
应元正点头,“你也挺擅长的。”
冯德苦笑道:“少爷有所不知,这里势力错综复杂,朝廷,商人,葡萄牙人,海盗,顺朝没有哪个地方有这里混乱。强势的官员待不长,太懦弱的又会被其他几方欺负,昌大人其实……已经很好了。”
这句话,应元正只信一半。
“你帮他说这么多好话,是因为他肯给下属钱?”
冯德尴尬地笑道:“少爷知道,就不用挑明了。”
他仔细观察应元正的脸色,缓缓开口,“少爷是……想把昌大人弄走?”
应元正最开始告诉他,自己是从京城来的,后来又能与王海龙交谈,这让冯德觉得他是京城某位大人物的公子。
而这个时候问起昌弘济,只有可能是昌弘济三年任期快到了,要决定他的去留。
冯德是不想昌弘济离开的,毕竟这位大人吃肉的时候,是真的给他们喝汤。
应元正摇头,他可没这个能力。
但他这样不说话的态度,让冯德更担心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帮自己这个头头说点好话的时候,应元正突然问他,“你有想过升官吗?当个典史或主簿?”
冯德吓了一跳,急忙摇头,“‘三考升转’可没那么好过,就算获得‘出身’也需要通过吏部的考核和选拔。我们县又没有空缺,就算真的考上,我也可能要去其他县了。小人家就在这里,还能去哪儿呢。再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小人在这仰赖各位商家,过的也挺滋润的。”
应元正看他那个样子也能想到,仅靠小吏那点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那行,你先回去吧。”
冯德欲言又止,但他该说的都说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昌大人不要被调走。
应元正在思考昌弘济怎么办的时候,孙使带着王爷的命令回来了。他将应元正带到书房里,才把信拿给他看。
“你看看吧。”
应元正看完有些吃惊,又觉得在理。
“那这件事谁来做?”
孙使让他放心,“王爷已经派了其他人来处理,我们不需要再出面了。这段时间我也派了人盯着,你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就算昌弘济说有人要杀他,也找不到人。”之前劫狱的,不也没找到吗?
突然,应元正想到了冯德的那句‘能不做事就不做’,这么看来,这位知县大人会不会就是什么都没做……
与此同时,昌弘济在县衙里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他的师爷正跪在他面前,做着和他昨天一样的事。
为自己辩解。
“大人,真的不是我说的!我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我是大人养着的师爷,大人飞黄腾达了,我才能过上好日子。大人明察啊!”
看到这一幕,昌弘济仿佛看到了昨晚的情景重现。他挥挥手,示意师爷起来。
师爷哭丧着脸起身,“……大人可有什么线索?”
“我要有,还会在这苦恼?!”昌弘济站起身又开始来回踱步,“那群人蒙着脸,只能看到眼睛,我找谁去啊!”
“那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呢?”
昌弘济摇头,“这就是麻烦的地方了。对方是对平南王的事感兴趣,但我看不出他们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如果他们是恶意的,一定会严刑拷打大人,让大人吐出……”
昌弘济白了他一眼,“我好歹是朝廷封的七品官,除了朝廷,谁敢拷打我?!你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真以为这里无法无天了?”
可说完没一会儿,他又重新坐下,“……只是昨夜他们说会让我死于毒发,倒有可能是真的,”
师爷思考片刻,排除了商人和葡萄牙人,他们的身份地位和平南王又没有什么纠葛。朝廷要想知道平南王的事,也用不着出此下策。
“大人,这事会不会是王海龙那些海盗做的?毕竟这里的海盗确实有些无法无天。”
昌弘济本想反驳他,但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
毕竟他们连朝廷的官船都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