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柳玉清坐在院长室的窗前,眼睛划过桌上的规划图,脸上难掩笑意。
四皇子的到访与无功而返,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她就知道官方拿他们没办法。
所以,她决定大刀阔斧调整。
将学院迁到更开阔的地方,不仅要包含教学区,还要增设独立宿舍与图书馆,就像四皇子描述的圣谕学院那般。
部分工坊设施也一并迁入,这样学生们有了新想法,便能立刻投入实验,真正实现“学用一体”。
这份规划图参考了四皇子对圣谕学院的细致描述,布局规整且实用。
她打算先召集老师们商议细节,再咨询孙使与应元正的意见。
毕竟四皇子留下了不少捐赠,加上应元正此前给的一千两,这笔资金足够支撑初期规划与搬迁,无需再为经费发愁。
而应元正这边则将严建章和何江叫了回来。
他们回巡抚衙门的时候,四皇子已经出发两天了。
“你们路上有见到殿下吗?”应元正开口问道。
何江点头,“见过。殿下特意拦下我们,询问了不少部族新政的推进情况,还有官员们的履职细节。”
“遇到的问题多吗?”应元正的目光落在两人脸上。
“还好。”何江答道,“有成功推行的经验在前,后续部族大多是依葫芦画瓢,没出什么大乱子。”
“那有人借贷吗?”
何江迟疑片刻,如实禀报,“我们虽没能走遍所有部族,但多方打听下来,几乎所有官员都借了钱。”
应元正深吸一口气。
“他们打的算盘很清楚。”何江继续说。
“先借贷把事情办得漂亮,只要能得到调走的机会或是入了四皇子的眼,前程定了,还钱自然不是难事。
就算最后结果不如愿,没能调走,这笔钱也能慢慢还,反正世子您只规定了离开岭南前还清,他们更看重眼前的政绩。”
他抬眼看向应元正,补充道:“您说举债可以,但离任需还清,他们便钻了这个空子,觉得只要没离开岭南,晚些还也无妨。”
应元正咬了咬牙,自己还是反应慢了,小看了这份诱惑。
“没有借着巡抚衙门或是新政的名义借款吧?”
何江面露难色,“这倒不好确认。表面上都是以官员个人名义借的,但钱庄敢这么痛快放款,很难说没有看在衙门和新政的面子上。”
“不管怎么借的,规矩不能破!必须按时还钱!”应元正斩钉截铁。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严建章,问道:“严先生,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严建章一直没有开口,应元正能感觉出他的不满。
他迎上应元正的目光,“世子心中想必已有打算,我不便多言。
只是想提醒世子,您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对岭南产生影响,还望三思而后行。”
他相信一个能想出“分权抗衡”之策的世子,绝不会纵容官员们这般胡闹,一定是有别的想法。
应元正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自然清楚。下个月早稻就要陆续收割了,我打算借着这个时机,给那些实心做事、政绩突出的官员,还有偏远贫困地区的知县一些补偿。”
听到这话,严建章与何江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世子,此事可行!”严建章当即附和,语气中满是赞同。
应元正早料到他们会支持。
“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们来办。你们之前跑遍了不少地方,对官员们的情况最了解。
帮我拟订补偿人选和金额,第一批补偿一定要足额、及时到位。只有让大家实实在在看到好处,后面的人才会有动力踏实做事,而不是投机取巧。”
“是!”两人异口同声应答。
离开巡抚衙门后,两人径直回到严建章在王府的房间。
“世子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万万不能马虎。”严建章率先开口。
“之前我们去的县有富有贫,这次我想专门去几个偏远贫困的县再实地看看,摸清实际情况,补偿才能精准。”
何江点头:“我跟您一起去。多跑几趟,心里才有底。”
严建章欣慰地点头,“好,那我们先去,回来再敲定补偿金额。”
“那第一批拟订多少人合适?岭南偏远的县不少,再加上政绩突出的知县,人数太多怕难以兼顾,太少又起不到示范作用。”何江问。
严建章沉吟片刻,“先定二十人吧。世子的预期大概是十几个,我们多列出几个,让他有选择的余地。
其中贫困偏远地区的知县占比多些,毕竟他们的处境更难。”
“那之前我们遇到的几个实心做事的知县,都要写进去吗?”何江追问。
“都写上。他们踏踏实实做事,不投机、不借贷,本就该得到褒奖。”严建章点头。
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应元正此前推举的那些官员,大多是靠着“政绩亮眼”上位,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希望这次的补偿,能让官场风气稍稍回归正轨。
四皇子一路快马加鞭,率先抵达离南越最近的一个小部族。
小部族人口少、事务简,新政推广速度本就更快,若再晚来几日,恐怕事情早已尘埃落定,连考察的余地都没有。
刚到部族驻地,他便召来负责推行新政的官员听取汇报。
官员条理清晰地讲述了土地丈量、粮仓扩建的进展,言语间满是自信。
四皇子又带着侍从亲自到部族里转了一圈,确实做的不错。
明显是应元正提过的“借贷办事”。
寻常官员若只靠俸禄与拨款,断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这般手笔。
他便直接问对方借了多少?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还清之类的。
对方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老实回答。
四皇子听他说得条理分明,且款项用途皆落到实处,并无铺张浪费之举,心中对这官员的印象倒好了几分。
担心错过其他部族的考察时机,四皇子没多停留,稍作休整便又马不停蹄地启程前往下一个部族。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他再次从荷包里掏出那枚银币,目光紧紧锁在头像上。
他还是有所怀疑,这头像与平南王年轻时的模样太过相似,可他又觉得难以置信。
平南王若真要私铸钱币,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将自己的头像刻在上面?
这无异于昭告天下‘我要造反’,太过愚蠢了。
不过,要是说珠海没有平南王的势力……
他是半点都不信。
珠海离南越不过数日路程,平南王在岭南经营多年,不可能对近在咫尺的珠海一无所知?
昌弘济说珠海势力混杂,平南王未能渗透。
在他看来,恰恰相反。
正因为珠海多方势力盘根错节,才最适合浑水摸鱼,将自己的势力悄悄藏在其中。
“看来这枚银币,要带回去给父皇看才行。他老人家熟悉平南王年轻时的模样,定能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