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蒲按照应元正的指引,径直往傅丘处理赋税统计的书房走去。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傅丘与四皇子的对话,是关于粮食账目的。
他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陈旧的衣袍,才轻轻叩了叩门:“四皇子殿下,燕蒲前来拜访。”
门内的对话瞬间停住,片刻后,四皇子的声音传来:“进来。”
燕蒲推门而入,只见四皇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傅丘则站在案前,手里还拿着一本赋税账本。
他连忙躬身行礼:“臣燕蒲,参见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并没有见过燕蒲,但他知道京城的燕柳,猜测此人是父皇安插在岭南的眼线。
“燕大人不必多礼,快起身吧。”
四皇子尚不清楚燕蒲的来意,且房内还有傅丘在场,不便深谈,便顺势说道。
“燕大人瞧着风尘仆仆,面容憔悴,想来是一路操劳。不如先回住处歇息,有什么事,改日我们再细谈。”
燕蒲缓缓颔首,神色平静:“既如此,那臣便晚上再来叨扰殿下。”
“好。”四皇子含笑应下,目送燕蒲转身离去。
到了下班时间,应元正处理完事务,就回了王府。
他本打算去找柳墨言说说燕蒲归来的事,刚踏入院门,便被大安递上一封书信。
竟是柳玉清寄来的。
快步回到书房,应元正拆开信封,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滑落而出,展开竟是一幅学院的平面图。
信中写道,她计划将格致院迁址扩建,新院不仅包含教学区、宿舍,还增设了独立图书馆、多间工坊与实验场地,布局规整,规模远超从前。
应元正一看,大呼不得了。
‘这是准备建大学啊。’
【她信里说,靠你之前捐的一千两,再加上四皇子捐赠的银两,足够她购置地块、启动建设了。】
应元正摩挲着图纸上的线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样也不错,让格致院发展壮大。’
应元正并不打算过多干涉柳玉清的决策。
既然她是院长,自然该由她说了算。
将书信与图纸收好,应元正转身去找柳墨言,却不料柳墨言已经知晓燕蒲归来的消息。
“就在刚才,他已经动身前往四皇子的住处了。”柳墨言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应元正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轻声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柳墨言微微点头,没有挽留。
应元正望着他眼底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王妃近日的状态如出一辙。
他转过身,没有开口问。
‘系统,你说……’
【宿主,咱们不要多想。现在燕蒲回来了,我们等着将四皇子送走就行。】
应元正深吸一口气。
是啊,多想无益。
同样的夜晚,应元正这边过的焦虑,四皇子那边也没有多好。
四皇子在住处枯坐良久,终于等到了燕蒲的到访。
他原以为燕蒲会带来什么重要情报,未曾想对方一开口,便抛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殿下,我听闻你去过珠海了?”
四皇子一愣,挑眉道:“我确实去过,怎么了?”
“那珠海是否有很多工坊?”燕蒲追问。
“倒是不少。珠海是港口,往来商船众多,自然需要不少工坊维修船体、打造部件,这也不足为奇。”
燕蒲忽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释然:“这就对了,我先前倒是被蒙蔽了双眼。”
四皇子心中疑窦丛生,“你这段时间去哪了?为何会突然问起珠海的工坊?”
“去岭南的山野间转了转。”燕蒲只淡淡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四皇子心下了然。
此人肯定是奉了父皇的密令,在岭南暗中调查某事,他便没有再追问。
“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岭南回京城了。往后岭南的局势,还要劳烦燕大人多费心监督。”
“这是燕某的本分,殿下放心。”燕蒲颔首应下。
眼看燕蒲转身就要离去,四皇子忽地开口,“燕大人,可有话要我代为转呈陛下?”
若没有要事,何必这个时候来访?
燕蒲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臣没有话要带给陛下,但有句话,想提醒殿下。”
四皇子示意他继续。
“请殿下小心世子。他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明,且极有主见,绝非表面那般温和顺从。”
四皇子瞳孔微缩。
他自然知晓应元正聪慧,却不明白燕蒲为何要单独将此事拎出来提醒,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莫名的警示。
“你查到什么了?”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燕蒲。
燕蒲摇头,“这只是我这段时间在岭南考察,观察所得的感想。”
四皇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始终猜不透他的立场。
这番话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还是别有用心,想挑拨他与应元正的关系?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多谢燕大人提醒,我记下了。”
燕蒲不再多言,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悄然离去。
屋内只剩下四皇子一人,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翻涌不定。
为什么在燕蒲看来,这是需要提醒的事?难道……应元正和他,并非同路人?
四皇子猛然坐起,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是自己的二哥与三哥。
两人都有可能暗中拉拢外放的宗室子弟,为自己增添筹码。
可如果只是皇子间的站队,燕蒲不会特意提醒。
难道是……平南王?
应元正投靠平南王了?
四皇子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可笑。
应元正是皇子,哪怕被过继了,也是父皇的亲儿子,怎么可能投靠平南王。
可反驳的念头刚落下,那些与应元正有关的细节便接连涌上心头。
平南王对他赞许有加;他对珠海的态度;那座特立独行的格致院;还有那枚刻着疑似平南王头像的银币……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平南王府,与珠海,早有暗联。
那掌管岭南大权,同时住在王府的应元正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平南王更不可能说出‘将岭南交给他放心’这句话。
两人之间……
四皇子沉思片刻,忽而心头一动。
“他会不会……是身不由己?”
平南王在岭南势力盘根错节,应元正初到岭南时,根基未稳,或许是被平南王抓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虚与委蛇?
可转念一想,应元正推行新政时,手段果断,连当地豪强都敢压制,若真被平南王拿捏,又怎会有这般底气?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脚步沉重,思绪纷乱。
“不……燕蒲自己也说了,这只是‘感想’,没有实据。”四皇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燕蒲虽为父皇眼线,却也并非完全可信。
或许燕蒲只是在考察中看到了应元正的某些行事风格,便主观臆断他“有主见”,甚至怀疑他的立场?
毕竟应元正推行新政时,确实常有出人意料的举措,不按常理出牌,难免会让人觉得他 “难以掌控”。
他再次掏出那枚硬币,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尽快回到京城,将一切禀明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