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匪夷所思。”
夏浅附和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谢凉。
“人都说困兽犹斗，为何石羽不曾反抗？”
听到夏浅的疑惑，谢凉这才放下揉着额头的手，耐心解答。
“一则，他的部将已经伏法，他自知不是我的对手；
二则，他跟了我父亲近十年，我一直是他的少将军。
想来……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也不愿与我兵戎相见吧。”
他沉吟着回答，目光幽深，似有所思。
夏夜坐在对面，还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那还用问吗？肯定是被我姐夫的威严折服了呗。
我姐夫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威名赫赫的谢将军！
别说是他，就是那晋国百万雄兵也被我姐夫一人吓退了啊！”
“有这事儿？”
夏浅疑惑地看向深藏不露的谢凉，好奇打探。
夏夜又来了劲头，一说起谢凉的英勇事迹便双眼放光。
“有！姐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听军营里的兄弟说的。
就上次南阳失守，路大哥中了晋军的奸计，追着晋国的残兵一路进了南阳，却惨遭包围，身受重伤！
是我姐夫单枪匹马，深入敌腹，将重伤的路大哥救了出来。我听人说……”
单枪匹马，深入敌腹？
听着这些惊心动魄的词，夏浅一点也不觉得英勇，反而很是担忧。
又一次想起了姚老太的谶言，她的秀眉越皱越紧……
谢凉看出她情绪不对，严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夏夜。
“夏夜！去后面看看路虎。”
“看路大哥？看他做什么？”
夏夜不明所以，但看到谢凉表情这么严肃，还是听话地应了下来。
“哦，我去就是了……”
他看了眼夏浅，有眼色地推开车门，跳下了马车。
车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谢凉轻舒一口气，将夏浅挽进了怀里。
“浅浅，在想什么？”
夏浅虽然心里不安，但她知道，事已至此，无论她说什么，也阻止不了谢凉回归战场。
既然多说无益，又何必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谢凉？
她摇了摇头，低声呢喃。
“没什么……”
谢凉见状，轻轻蹙了蹙眉头，托起她的手，温和安哄。
“浅浅不愿说，不如，让我猜一猜？”
闻言，夏浅抬起眼眸，眼中忧虑丝丝缕缕，难以彻底消退。
谢凉环抱着她的腰，轻掂她的小手，故意沉吟片刻，做猜测貌。
“嗯……我猜，浅浅定是和为夫一样，嫌弃夏夜太过吵闹。”
夏浅明白，谢凉这么说是为了逗她开心，她强笑着勾了勾唇角，替夏夜说着好话。
“小夜性格开朗，爱说爱闹，对人不设防备，也是因为在你身边安心的缘故。”
“看来，为夫猜错了，那……浅浅是因为什么烦恼呢？”
他假意思索。
看到夏浅眉目低垂，他收起神思，挑起夏浅的下颌，看着她黯淡的双睛认真询问。
“可是因为，担心为夫？”
夏浅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而后抿着嘴角，沉默地从他指尖挣脱。
谢凉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大手追上去，一把将她抱回了怀里。
托着她的后脑，温声抚慰。
“浅浅不必忧心，我说过，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也莫要听夏夜浑说，我虽深入敌腹，但并非单枪匹马。
只是我的马跑得快了些，将部将甩在了后面而已。”
“胡说……”
夏浅低声佯嗔。
“你真当我是傻的？
就算你的马跑得再快，没有你的命令，他们也不敢离你太远啊。
否则……后援不继，贻误了战机，哪个担待得起？”
夏浅的话，让谢凉忍不住低笑出声。
“浅浅真是厉害，不仅精通医术，厨艺卓绝，就连兵法也有所涉猎。”
“常识罢了。”
“寻常女子可没有这般常识。”
谢凉松开她的肩膀，骄傲地看着她。
夏浅却垂下眼眸，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亦不置一词。
见她还在烦恼，谢凉长臂圈过她的身体，握住她的手悉心解释。
“那日，确实是我兵行险招。
我知晋军将领向来多疑，故而孤身前往。
赌的就是他怀疑有诈，不敢擅动。”
“可，万一呢？万一他没有上当，把你和路虎都抓了怎么办？”
“浅浅放心，没有万一。
《孙子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早在三年前我便摸透了秦柔的性子。
他知我回了军营，却不知我双腿已好，如今见我骑马上阵，一定会怀疑我留有其他后手。
譬如，被他偷袭的雷火营。
我单枪匹马上阵，他定然怀疑，我布置了人手和瓷火雷在暗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谢凉后面的话，夏浅就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在想“秦柔”这个名字，她疑惑询问。
“秦柔？晋国将军……是个女子？”
谢凉思索片刻，不由得偏首一笑。
“不是。”
“不是女子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秦柔……听着就不像男人。”
谢凉低眸忍笑，伏在夏浅耳边，低声相告。
“说来惭愧……晋军将领，本名秦克刚。”
夏浅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反应过来。
“以柔克刚？这……秦柔，是你们给他取的外号？”
“这绰号，还是源于路虎的一句玩笑话。
他说晋军将领生性多疑，缺乏果敢阳刚之气，不像个男人，倒像是女子。
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我大哥的耳中，秦克刚的名字便被谢家军单方面改成了‘秦柔’。”
“呵呵，晋军将领痛失本名……”
夏浅轻笑一声，二人又聊起谢凉的大哥来。
“我原以为，谢家长兄会是不苟言笑之人，没想到……听起来还挺活泼开朗的。”
“大哥吗？”
谢凉揉捏着夏浅的手，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幽深，似是陷入了回忆。
“大哥虽是谢家嫡长，但却丝毫没有长兄的架子，反而很是亲近随和。
他对每个兄弟姐妹都很友好，从不论嫡庶亲疏，这一点，他强过二哥。”
“二哥？二哥是什么样的人？”
“二哥……”
谈及二哥，谢凉的嘴角落了下来，眼神也逐渐悲凉。
“二哥名为谢温，人如其名，处事温吞，性格沉稳，与部下和兄弟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似乎没有什么亲信。
小时候，我一度以为……二哥不喜欢我，或者说，整个军营都没有他喜欢的人。
所以我一向与他来往甚少，说是亲兄弟，却远不如我和路虎来的亲近。
可……就是这样的人，三年前，却扛着一身箭矢，将我推上了马背，保我苟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