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基地里庆功的气氛还没散，京畿水利衙门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就到了，一下把所有人的高兴劲儿全给浇没了。
永定河，这条被京城百姓称为“无定河”的暴躁水龙，在连续十数日的瓢泼大雨下，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一面。
“陛下！臣刚刚从卢沟桥那边回来，水……水都快漫上桥面了！”
水利衙门的主官，一个姓林的老臣，官服上全是泥浆，声音里带着哭腔。
“沿线的河堤，已经有十几处出现了管涌！宛平县那边，百丈长的堤坝土都软了，随时可能垮掉！”
“陛下，一旦决堤，从卢沟桥到京城南郊，几十万百姓，上百万亩良田，就全完了啊！”
林主官跪在地上，“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征发京畿所有青壮民夫，至少要二十万人！带上草袋、木桩，去堵口子！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一众刚刚还在为乾坤二型蒸汽机庆贺的官员，脸上的笑容全都僵住了。
他们都是京官，很清楚永定河发大水意味着什么。
以往每一次，都是一场浩劫。
“二十万民夫？林大人，你说的轻巧！”
户部尚书倪元璐的算盘还没放下，脑子已经开始计算，“二十万人，光是每日的口粮就是个天文数字！还有征发、调度的耗费……国库刚刚有点起色，这一场大水，怕是又要掏空一半！”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倪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你那点银子！”林主官急得跳脚。
指挥所里一下炸了锅，吵的吵，叹气的叹气，乱成一团。
朱由检却一动不动，看着系统界面上永定河那条蓝色数据流，，一个红色警报框不停闪烁。
【系统警告：检测到A级自然灾害事件。】
【事件名称：永定河特大汛情。】
【威胁评估：若不进行干预，预计在12小时内，将发生连锁式决堤。预估将造成32万人口的直接生命威胁，97万亩农田被淹，直接经济损失超过三千万两白银。京畿地区社会稳定度将下降45%。】
【传统解决方案推演：征发二十万民夫进行抢险。】
【推演结果：成功率31.2%。所需时间：超过72小时。预计人力损耗：超过三千人。】
【综合评估：低效。】
朱由检转过身，“低效。”
就俩字，所有吵闹都停了。
林主官张着嘴，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向了宋应星。
“指令。”
“臣……臣在！”宋应星连忙躬身。
“机械总司库存的乾坤一型蒸汽机，尚余多少台？”
宋应星愣了一下，不明白皇帝为何在这种时候问起这个，但他还是立刻回答。
“回陛下，乾坤二型量产后，淘汰下来的乾坤一型，经过翻修维护，尚有二十台处于可用状态。”
“调拨十台。”朱由检的指令清晰而简洁，“匹配最大功率的水泵。即刻起，由天穹军第一师工程营负责运输，两个时辰内，部署至永定河决堤风险最高的十个管涌点。”
水泵？蒸汽机？
在场的所有官员，包括宋应星在内，都懵了。
他们知道蒸汽机力气大，可谁也没想过，这东西还能用来治水。
“陛下……这……这行吗？”林主官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铁疙瘩，笨重得很，运过去都费劲，怎么……”
“执行。”朱由检只说了两个字。
两个时辰后，永定河宛平段。
大雨已经停了，但洪水不停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堤坝。
数千名被紧急征调地民夫，在泥水中扛着草袋，喊着号子，试图堵住那个不断扩大的管涌口。
但汹涌的河水轻易就将他们投入的沙包冲走，管涌口越变越大，堤坝的裂缝肉眼可见地在延伸。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绝望。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一阵轰隆声由远及近，民夫们回过头，只见一队队身穿黑色制服、全身武装的天穹军，护送着十个用巨型四轮马车拖着的铁疙瘩，来到了河堤上。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官军来了！官军来帮我们了！”
百姓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那些钢铁怪物的样子吓到了。
它们通体漆黑，结构复杂，一根粗大的烟囱直指天空，看上去狰狞可怖。
在天穹军工程兵的指挥下，十台乾坤一型蒸汽机被迅速卸下，固定在堤坝上最坚固的位置。
一根根比人还粗的巨大铁管，被架设起来，一头深深地插入了河水之中，一头连接在蒸汽机的某个部位，另一边接了一根长长地管子，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地远处。
“他们在干什么？往河里扔铁管子？”
“这是要作法事？”
所有人都看不懂，包括那些地方官吏，他们只看着天穹军的士兵们忙碌着，往那些铁疙瘩里填煤，点火。
很快，十个钢铁怪物的烟囱里，开始冒出滚滚的黑烟。
机体发出低沉的声音，整个堤坝都在随着它们的震动而颤抖。
“点火完毕！锅炉压力已达安全阈值！”
“启动水泵！”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十台蒸汽机同时发出巨响！
“轰......轰......轰......”
几万民工都看傻了眼，奇事发生了。
那十根插入河中的巨大铁管，开始吸水，洪水被送到远处的泄洪区。
水声震天，气势磅礴！
河堤上，那些刚刚还在拼死堵口子的民夫们，全都呆住了。
他们扔掉了手里的草袋，傻傻地看着那十个永不停歇的铁疙瘩。
他们几千人忙活了一天一夜，连一个脸盆大的口子都堵不住。
而眼前的这十个怪物，每一息抽走的水量，相当于成百上千人拼尽全力往外舀水。
在蒸汽机的轰鸣声中，原本已经快要漫过堤坝的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
一寸，两寸，一尺……
那个最大的管涌口，因为上游水位降低，压力减小，喷涌的水流也渐渐变弱了。
两个时辰后，水位下降了两尺。
五个时辰后，水位已经退到了安全线以下。
决堤的风险，解除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洪水已经退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河滩和十台仍在低沉运转，吞云吐雾的铁家伙。
河堤上，数万百姓死里逃生，他们看着那些救了他们性命的机器，又看看自己一身泥、累到脱力的样子。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农，颤抖着嘴唇，他扔掉手里的锄头，对着离他最近的一台蒸汽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神仙……这不是机器，这是河神老爷啊！”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是陛下！是陛下派来的神仙，来救我们了！”
这一声，像是召唤了所有人。
河堤上，数万百姓，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神下凡！陛下是天神下凡啊！”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哭声，响彻云霄，久久不散。
远处的高坡上，朱由检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他的系统界面上，代表“民心归附度”和“皇权威望”的数值，正在飞速飙升。
【系统提示：成功利用技术力量解决文明危机，已在目标群体中建立“神格化”认知模型。】
一旁的苏灵，也通过望远镜看到了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个面无表情的帝王，心中百感交集。
他用最冰冷、最理性的方式，完成了一次最成功的收买人心。
朱由检似乎并未在意那些数值的变化，用他那程序化的语调，陈述着一个结论。
“观测结果：恐惧源于未知，崇拜源于无知。”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跪拜的人群，投向了更远的地方，规划着下一步的程序。
“目标：将神力，转化为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