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彻,陈小七正梦见自己对着以李富贵为首的一群土包子大吹法螺,讲述如何单枪匹马闯过九九八十一难夺得外门弟子资格——眼看就要说到“戏弄大楚王子”的精妙处,院门便“咚咚咚”响了起来。
门外站着笑意盈盈的柳依依。晨曦映照下,她一袭翠绿劲装,整个人如同初抽条的柳枝,又利落又飒爽。
“小师弟,走啦,”她声音清亮得让人清醒,“师姐带你去认领你的‘责任田’!”
陈小七揉着惺忪睡眼,嘟囔道:“责任田?有没有那种……不用负责任的田?师姐,我还是个孩子啊……”
柳依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引着他朝百草峰后山走去,一边开启了“百草峰生存法则”小课堂。
“咱们百草峰,以灵植立身。宗门不养闲人,每位新进弟子都需照料灵田。”她指着前方说道。
只见阡陌纵横之间,大片灵田灵气氤氲,各类灵植迎风轻摇,泛着淡淡光晕,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
“你初入百草峰,峰里先拨你一亩下品灵田,种最易成活的一阶灵谷‘白玉晶稻’。”她继续解释道,“宗门每月定额上缴三百斤灵谷。超额完成的话,多出部分一半折算成贡献点或灵石给你,另一半灵谷你自己留着吃或卖都行。”
她语气稍肃:“但如果完不成……停发灵石。连续三个月完不成,贬为杂役,永不录用。”
陈小七一听,顿时觉得脖子上挂的身份铭牌重如千斤,几乎要脱绳飞走——自己好不容易闯过天梯进来,若再被打回原形,七爷这张脸该往哪搁?
柳依依看他脸色发白,又笑着安慰:“别担心,只要勤快,那惩罚几乎形同虚设。正常一亩下品灵田,种白玉晶稻亩产可达四百斤。新弟子再手生,也很少连续三个月都交不上的。”
陈小七刚把心咽回肚子里,又好奇:“那师姐你能种多少?”
“我嘛,虽资质驽钝,五百斤还是有的。”柳依依笑笑,“若是苏然师妹……八百斤也不在话下。”
陈小七一听大喜,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了起来:万一真不行,就去偷两只灵鸡,请苏然师姐指点指点!三百斤还不是手到擒来?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一块田埂前。泥土插着一块木牌,上书“陈小七”三字。这亩田位于灵田区边缘,土质看起来虽不如中央的肥沃,但也还算凑合。
“对了,你选的是什么功法?”柳依依忽然问。
“沃土术。”
陈小七还是习惯性谨慎,没有说谎也不算实话。自己选的是沃土术,至于另外两本是他“便宜大伯”代为借阅的。
柳依依点点头,正待传授些实用技巧,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柳师妹,这就是新来的小师弟?”
来人约摸二十岁模样,方步慢行,神色从容,一身青衫穿得一丝不苟。
柳依依连忙介绍:“这是内门赵生根赵师兄,水木双灵根,年仅二十便已练气九层,可是要代表宗门参加‘天池论法’的人!小师弟你以后可要多向赵师兄请教。”
她又转向赵生根:“赵师兄,这是陈小七。”
赵生根走上前来,慈爱地拍了拍陈小七的肩:“好好干。”
说完,转身迈着方步悠悠离去。
陈小七一阵恶寒,心里吐槽:这师兄也太能装了吧……
他忍不住问:“师姐,他看着也不大,怎么就成师兄了?”
柳依依掩口轻笑:“修仙界实力为尊。主要赵师兄他……不喜别人喊他师弟。”
陈小七嘴角一抽,又想起一事:“那天池论法又是啥?”
“那是六大宗门年轻弟子较技的盛会,六年一届,极为重要。”柳依依解释道,“一是筑基期天骄争夺‘天池神液’——那是对金丹修士都大有裨益的天地奇珍;二是各派二十岁以下、练气后期的弟子进入伴随开启的‘天池秘境’,寻找机缘宝物。”
她语气稍黯:“今年本来我清虚宗有第一天骄林仙儿,十六岁就筑基三层,冰系变异灵根潜力无限……可惜她……唉。如今只能由百草峰苏然师姐、我水月峰的铃音师姐和藏剑峰一位筑基师兄带队前往。论法之战,败局已定。”
“宗门如今更多的期望,反而落在了进入秘境的炼气弟子身上。毕竟除了神液,秘境中的收获天材地宝的机会也极为难得。各派会选派最精通草木、灵兽知识的弟子参与。”
“秘境中允许争夺,不伤性命即可。但每年仍有弟子失踪……谁知道是死于未知凶险,还是被人夺宝害命?有些弟子明明早可筑基,却硬压着境界不突破,就为进秘境抢夺资源!”
陈小七想到其中凶险,浑身一哆嗦——那“失踪”不就是死亡吗?太吓人了,这地方可不能去!
柳依依看他这副模样,笑着拍拍他:“你修为尚浅危险也寻不到你头上,不过秘境虽险,机遇也多。曾有弟子在秘境中挖到一株‘幽冥还魂草’,上交宗门。宗门赏赐了三千贡献点,相当于三十颗上品灵石呢!”
“师姐你不去吗?”
“我超龄啦。”柳依依苦笑,“赵师兄应该会被选中。一旦平安归来,凭秘境所得资源,或可一步登天。”
说完,她递给陈小七一把锄头:“今天你的任务——锄草。”
柳依依翩然离去,留下陈小七对着一亩杂草和刚才的海量信息发呆。
半晌,他甩了甩头,决定先不想那么远——眼下最关键的是“保产”!
他蹲在田埂上,抓起一把泥土,感受其中微弱的灵气,然后挥起锄头,依柳依依所教方法锄草。
一锄下去,方知为什么师姐说“一天的任务就是锄草”。这些杂草受灵气滋养,根须深扎土中,异常难除。以陈小七的强悍体魄,竟也觉些许吃力。
他望了望天,叹了口气:“种田不易,小七叹气……但为了不丢脸,拼了!”
赤日煌煌,炙烤着百亩灵田。陈小七挥动着锄头,额间沁出的汗珠滴入土中,瞬间便被蒸腾殆尽。他心中叫苦不迭:这哪是除草,分明是在与一群赖皮老汉拔河!
若是寻常杂草倒也罢了,偏生这些灵草根须缠绕灵土,宛若与大地缔结了生死契约。陈小七暗自腹诽:“再除不尽这些祸害,怕是要连续三次欠产,届时宗门一纸令下,我便要去做那扫地劈柴的杂役弟子了。”
他忽的灵光乍现:《太上化灵经》有云“万物皆可化”,这草根中的些许灵力,何不化为己用?他贼兮兮地四下一瞥,见无人留意,便握住一株顽草,暗运法诀。
一丝清凉灵气顺着经脉而上,这回他那霸道的混沌灵力竟未吞食,反倒殷勤地将这缕精纯灵气引至灵根处。灵根轻轻一颤,宛若饿了三日的婴孩乍尝蜜露,欢欣不已。
再观手中杂草,已然萎黄枯槁,稍一用力便应声而起。草根呈现出死灰色,与先前洁白如玉的模样判若两物。
陈小七心头窃喜,如法炮制又握三株。灵根再纳灵气,颤动愈烈,竟似在催促他多来些这等美味。他不由得失笑:“旁人修炼靠丹药灵石,我倒好,竟要靠这除草进补?”
自此,他一面挥锄如飞,一面暗运玄功。每抚一株杂草,便有微薄灵气入体。为掩人耳目,他特意记下杂草枯死根部变化时辰,总待恰当时机方将枯草锄出。多年颠沛生涯练就的谨慎,让他将这场“偷天换日”演得滴水不漏。
就这般除了一路草,纳了一路灵,忽觉体内灵根一震,竟是“饱嗝”一声吐出一口精纯灵气。内视之下,但见五大灵根皆粗壮了几分。木灵根三叶舒展,火土二根生机勃勃,连素来孱弱的金水灵根也焕发生机。
“妙哉!可惜灵根胃口太小。不知过一会它能不能再吃点。”他正自惋惜,却见日头已高,同门三三两两往膳堂去了。陈小七忙装出腰酸背痛的模样,唉声叹气地混入人群,离去前还不忘对田中残余杂草投去一个“下午再会”的眼神。
百草峰的膳堂,比起清虚别院的火灶房可谓天壤之别,里面等级分明。
左边杂役区人最多却安静得像集体中了禁言咒,右边外门弟子区域明明人少却叽叽喳喳堪比灵雀开会。陈小七端着刚领的灵米饭和清炒云萝菜,感觉自己在参加一场诡异的修仙界行为艺术展。
“小七!这边!”苏小婉在角落挥手,笑得像朵刚绽放的玉兰花。
陈小七挪过去,故意扶腰长叹:“苏师姐啊,我这腰快不行了。本以为飞升外门就是天天御剑耍帅,结果天天弯腰种地,这哪是修仙,分明是修农民!”
陈小七疑惑道:“你不用锄草?”
“谁说的,我昨天忙了一天,早上我给灵田浇完水了。你都还没起。”苏小婉俏皮地眨眨眼,“我现在只需要每天去田里一个时辰,观察稻谷的长势情况,浇水施灵肥就可以了。”
“灵肥?”
见陈小七疑惑,苏小婉问道:“柳师姐没和你说吗?稻谷是需要灵肥的,用来保持灵田里土壤里的灵气不会因吸收而变得稀薄。除非你会沃土术。”
陈小七恍然,笑着对苏小婉说:“我领的功法就是沃土术。以后你的灵肥可以不用买了。”
苏小婉噗嗤一笑:“好啊,我领的是草木生发术,我俩合作。”二人痛快击掌。自此一个小型种植合作社就此成立。
午饭后,陈小七继续运转太上化灵经除草。吸收的杂草灵气,混沌灵气依旧没有吞噬,像是灵根的母亲一样,似乎把好的食品留给灵根吞食。当陈小七除草完毕,一抬头赫然发现,紧挨着他灵田的一块灵田牌子上赫然写着苏小婉。于是在给自己灵田施展了沃土术后,也给苏小婉灵田施展了沃土术。
沃土术的精髓在于,修士借助灵力在土地与天地之间构建隐形的通道。这些通道就像一条条无形的吸管,将天地间游离的灵气精华以及各种有益的能量引入土地。土地如同一个巨大的容器,不断吸纳这些精华,从而提升自身肥力。当大量天地精华汇聚于土地,土壤的品质得到极大改善,变得适宜灵植生长。
此时已是傍晚。在施展沃土术时,陈小七发现灵根因为要施展灵力运动了一会,似乎饿了,又将“食物”吞食了部分。灵根似乎又成长了点,尤其是最弱的金水二灵根。陈小七兴奋异常,他似乎找到了培养灵根的办法。再次小袖一甩,大步回家,就等着明早播种催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