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宝阁”的门槛几乎要被各色人等踏破。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拍卖会余韵未消，陈默的名字如同一块投入古玩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至圈内每个角落。他坐在三楼雅室的紫檀官帽椅上，窗外是燕京新兴商业区刺穿云层的钢筋丛林，窗内，却是另一种硝烟弥漫的战场。
屏幕上数字跳跃，助理林薇的声音清晰冷静：“默哥，刚汇总的数据，‘默然资本’今日开盘后，受您拍卖会正面效应影响，旗下艺术品投资基金申购额激增325%，几家合作画廊的电话被打爆了，询问我们是否有新藏品释放意向。还有，这是三家国际拍卖行发来的春季大拍特别邀请函，希望您能作为重量级嘉宾出席。”
“嗯。”陈默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掠过那些代表财富与地位的冰冷数据，落在一份标注着“鼎晟集团近期动态异常”的内部简报上。“周世昌那边，查到什么眉目没有？”
“线索指向模糊，但指向的方向不太寻常。”林薇眉头微蹙，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过，“鼎晟表面上以大宗国际贸易和地产开发为主，根基很稳。但近三个月，他们旗下的离岸子公司，通过极其复杂的股权架构，连续注资了四家位于东南亚和北欧的中小型艺术品基金会，这些基金会近期活动频繁，目标不明。更关键的是，我们截获到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鼎晟内部有个代号‘寻古’的项目组，保密等级极高，负责人……就是周世昌本人。”
“寻古……”陈默指关节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擂响的战鼓前奏。他的视线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繁华的都市景象，落向即将踏足的战场——下午那场由几位资深藏家组织的高端私人交流会。
琉璃厂深处一处闹中取静的四合院，青砖灰瓦，朱漆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院内别有洞天，古木参天，太湖石假山玲珑剔透，潺潺水声点缀其间。正厅布置得如同微型博物馆，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瓷器、青铜、书画、杂项。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檀香、旧纸墨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古物本身的沉静气息。几位衣着低调考究的藏家或在低声交谈，或在凝神观摩。
陈默的到来并未引起过分瞩目，他刻意收敛了锋芒，衣着普通，如同一个附庸风雅的普通年轻人。然而，当他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悄然流转起不易察觉的淡金色微芒时，整个展厅的“气”在他眼中陡然鲜活起来。
他的步伐从容，目光扫过一件件或光华内蕴或黯淡无光的器物。高古青铜器散发着厚重磅礴的土褐色气场；明代青花瓷萦绕着温润如玉的湖蓝光泽；一幅清末名家的山水画，墨色间流淌着如同烟云的灰白气息。
突然，神瞳视野猛地一暗！
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鸡翅木束腰小几上，一枚约莫巴掌长短的玉璜，静静地躺在深蓝色丝绒垫上，被周围几件炫目的明清官窑瓷器衬托得格外黯淡。标签简介：战国玉璜，灰皮重沁，工尚可，估价：80万-120万。
“咦？”陈默心头微动。在他的感知里，这件器物周围本该呈现出代表古玉温润内敛的乳白色或青绿色气场。然而此刻，它不仅没有光晕，更像一块贪婪的黑洞，正源源不断地、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展厅内其他器物散溢出的微弱“宝气”！这是神瞳进阶后赋予他的全新感知能力——辨识器物能量场的“根性”。吞噬，往往是邪异、封印或者强大能量核心的征兆！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玉璜上。无需上手，神瞳的视线已穿透那层灰白厚重的皮壳和深入肌理的斑斓沁色。内部结构纤毫毕现：典型的战国游丝毛雕！细密流畅、婉转遒劲的浅阴刻线条，勾勒出一条蜷曲盘绕的虬龙。龙身线条流畅如行云，鳞片隐现，龙爪遒劲有力，蓄势待发。玉质本身，并非外表所见那般灰暗，在神瞳视野的核心处，竟是一片温润如羊脂冻凝般的白玉芯！这层厚重的灰皮和五彩沁色，如同给它披上了一层完美的伪装。更奇特的是，在那莹润如玉髓的玉芯之中，一缕缕极其精纯、温和如春日暖阳的乳白色灵气正缓缓流动、生生不息，滋养着他微微催动的神瞳，带来难以言喻的清凉舒适感。
“好一个‘灰皮重沁’！”陈默心中冷笑，“这沁色入木三分，分布自然，堪称教科书级的天人合一，骗过了不知多少双眼睛。可惜，真正的瑰宝在骨不在皮。”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人看到心仪物件时的热切，指向那玉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不远处的召集人耳中：“留老，这件战国玉璜，我看着古朴大气，有点眼缘，不知道能否上手细观？”
被称为刘老的老者，藏青色中式对襟衫，精神矍铄，闻言微微含笑点头：“小陈眼光不错，这件东西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年代开门。上手轻便。”
陈默戴上助理递来的白手套，姿态沉稳地将玉璜轻轻托起。触手冰凉厚重，沁色深入肌理，表面的灰皮如同岁月积淀的尘埃。他仔细审视着每一道刻痕，感受着玉质的温润与内蕴的磅礴灵气，手指细微地拂过龙尾一处不易察觉的细微转折。神瞳运转到极致，灵力流转间，那缕缕温和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汇入他的视觉核心。
“好东西！”陈默赞了一句，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灰皮掩盖了玉质，但这游丝毛雕的功夫骗不了人，典型的战国工。沁色更是自然天成，难得的全品相。刘老，您这估价，怕是把美玉当了顽石啊！”
周围几位藏家被他的评论吸引，聚拢过来。有人好奇，有人审视，也有人面露不以为然之色。一件灰扑扑的高古玉璜，实在难以与动辄千万的明清官窑媲美。
“哦？”刘老眼中精光一闪，笑容不变，带着探究，“那小陈你的意思是？”
“宝光内蕴，其华自彰。”陈默放下玉璜，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我出三百万。”
厅内瞬间安静了几分。三百万！远超估价上限两倍！不少藏家交换着眼神，有惊讶，有疑惑，更有人觉得这年轻人是不是被人捧得太高，失了分寸。
“小陈老板大手笔啊。”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藏家笑着摇摇头，“这价……够买件不错的清三代官窑了。”
陈默并未理会，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刘老。
刘老抚须沉吟片刻，他的目光在陈默沉稳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那枚灰扑扑的玉璜，最终朗声一笑：“好！年轻人眼光锐利，魄力更足！这战国玉璜，归你了！”
交易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迅速完成。当陈默亲手将那张签好的支票递过去时，一道温和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且慢。”
一位身着剪裁极佳、质地非凡的深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士踱步而来。他面容儒雅，气质沉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微笑，目光落在陈默手中的玉璜上，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这位想必就是近来名动燕京的陈默陈老板了？鄙人周世昌，幸会。”他微微颔首，态度既不倨傲也不过分热络，自有一番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度。“陈老板慧眼如炬，魄力非凡，实在令人钦佩。这块战国玉璜，古拙浑厚，气韵天成，正是我寻觅多年之物。”
他顿了顿，目光诚挚地看向陈默，仿佛在洽谈一笔寻常生意，而非一件价值千万的古玩：“不知陈老板可否割爱？周某愿出八百万，权当交个朋友。日后在古玩一道上，或许还有相互印证、携手共进之时。”
举座哗然！
八百万！从三百万直接翻倍还多！这已不是溢价，而是近乎疯狂地抬价！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陈默身上。有人艳羡，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更多人则震惊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儒商巨贾的惊人财力与势在必得的态度。鼎晟周世昌！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足以令会场空气凝滞的能量！
陈默的心湖却不起波澜。神瞳视野下，周世昌看似诚挚温和的笑容背后，那流转的眼神深处，一丝极淡、极快掠过的阴鸷与贪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了冰冷的涟漪。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那绝非善意探究的光芒，更像是猛兽锁定猎物的寒光。
“抱歉，周先生。”陈默神色平静无波，将玉璜稳稳地收回盒中，动作不疾不徐，“此玉与我缘分不浅，一见之下便觉心神相连，非世俗金钱可以衡量。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望周先生见谅。”
周世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但那儒雅的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出些许本质的冰冷坚硬。他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皮囊，直刺灵魂深处。片刻后，他轻轻拊掌，笑意重新浮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深处：“好一个‘非世俗金钱可以衡量’，陈老板果然是真性情。既如此，君子自当成人之美。只是……”他话锋微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如此重宝，还需多多留心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他含笑颔首，转身离去，那挺拔的背影融入精致的庭院景观深处，却留下一片无形的沉重压力在厅堂中弥漫开来。几乎在周世昌转身的刹那，陈默敏锐无比的神瞳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张开，精准地捕捉到了来自庭院角落假山阴影处的一道极其隐蔽、冰冷锐利的窥视目光！那道目光如同淬毒的针尖，在他身上短暂接触，随即隐没无踪。
“默宝阁”顶层的私密鉴宝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巨大的防弹玻璃罩内，那枚战国龙形玉璜静静地悬浮在特制的底座上，柔和的光线打在其灰白斑斓的沁色上，却驱不散室内弥漫的凝重氛围。
陈默站在玻璃罩前，眉头紧锁。他的双眸此刻已化为纯粹的金色，宛如两轮浓缩的烈日，视线穿透玉璜厚重的外壳，直达那温润如脂的玉芯深处。之前滋养神瞳的温和灵气依旧在缓缓流淌，但此刻，他聚焦的不再是这份滋养，而是玉芯最深处，一个米粒大小、几乎与玉质纹理完全融为一体的点！
那并非沁色形成的天然瑕疵，也不是雕琢时留下的微小崩口。在神瞳超乎物理规则的微观视野下，那是一个极其精巧、由无数细密到近乎无形的几何纹路构成的微型结构！它像一颗嵌入玉髓深处的种子，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频率，向外散发着一种冰冷、生硬、完全有别于玉璜本身温润灵气的能量波动！
滴…嗒…滴…嗒……
那感觉，如同在静谧的古刹中，听到了一个隐藏在千年佛像内部的、微不可闻却异常清晰的电子计时器的声音！是某种信号发射器？还是……古老的封印？
“默哥！”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打破了室内的死寂。她快步走入，手中平板电脑屏幕亮得刺眼。“周世昌的资料，核心部分刚解密！鼎晟集团只是他在阳光下最显眼的冰山一角！他真正掌控的核心，是一个名为‘玄渊’的隐秘组织！这个组织行动诡秘，历史悠久，近几十年的活动轨迹遍布全球各大地下拍卖场、私人收藏库，甚至……一些被严格封锁的考古禁区！他们搜寻的目标只有一个——具备特殊能量反应的远古遗物！不计代价！”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玄渊！特殊能量！他的心猛地一沉，视线死死锁定在那玉璜深处米粒大小的异点上。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悄然爬上。
就在这时！
嗡——
玉璜深处那个米粒大小的点，似乎被陈默高度凝聚的神瞳能量所刺激，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那冰冷、规律的波动骤然加速了一瞬！一道细若游丝、却带着绝对零度般寒冷意念的信息流，如同淬毒的冰针，无视了物理阻隔，沿着神瞳的探查轨迹，狠狠刺向陈默的精神核心！
“警报…异能量探测…坐标锁定…清除程序…预备……”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层面的冰冷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