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强迅速计算着：
七个无法同时填补的缺口。
一段标准的城墙马面，最多部署五十名守军。而一座攻城塔的吊桥宽两丈，放下后，相当于在城墙上打开了一个两丈宽的缺口。梁军重甲步兵可以源源不断从这个缺口涌入，如洪水决堤。
一座塔，100-500敌军，需要一个排（30人）的兵力（且也只能派一个排）才能勉强堵住。
两座塔，需要60人，且必须是长枪兵或陌刀兵，用枪阵或刀阵抵住吊桥出口，再用投雷和猛火油龙镇压。
七座塔呢？
最低限度需要210人。
王国强麾下还能作战的兵力，已不足一千。除了炮兵，其中能披重甲、持长兵的白刃战精锐，不到500人；但可调动的只有一个连100余人。
这意味着，他最多只能堵住四座塔。
剩下三座塔的吊桥一旦放下，梁军将从三个点同时涌上城墙，然后向两侧席卷。届时守军将腹背受敌，城墙防御会在半刻钟内崩溃。
“将军！西南拐角又爬上来一波！共两百重甲刀斧手”传令兵满脸是血冲来。
王国强猛地转头——那是梁军第一梯队曾经突破、第二梯队的1000人残部（2500人，约1500人冲破火网）架设云梯（约40架重型云梯车+100架轻型云梯）可能主攻的方向。他必须分兵去清剿，否则会被前后夹击。
可兵从哪里来？
他看着那梁军第三梯队七座越来越近的攻城塔，又看向城下如蚁群般攀爬云梯的梁军第三梯队（剩约1800人，30架重型云梯车+80架轻型云梯），再看向五十步外因躲避轰天炮和散弹建制有点乱的第四梯队（剩约2200人，梁军攻城预备队，50架轻型云梯）……
冷汗，顺着他的脊椎流下。
这不是兵力多寡的问题，这是时间与空间的绝杀：
云梯在此刻消耗他的有生力量。
攻城塔将在五十息后贴上城墙，开辟七个致命缺口。
而第三、第四梯队将在一百息后涌到城下，那时守军已无暇用弓弩压制。
梁军主帅王晏球不是莽夫。他在下一盘立体棋，每一步都在挤压守军的反应时间，每一招都在迫使守军做出“两害相权”的抉择。
王晏球的立体棋就是第一梯队负责佯攻、消耗、试探；第二梯队负责主攻、突破；第三梯队扩大突破口或持续施压；第四梯队机动备用，接管前队的云梯和未损毁车辆，决胜或应急。
而现在，王国强必须选了。
是集中所有兵力堵攻城塔？那云梯上的敌人会迅速占领城墙。
是全力对付云梯？那五十息后，七座塔的吊桥放下，重甲步兵将如铁流般碾过城头。
或者……分兵？那只会被各个击破。
一个老兵的直觉
王国强突然眯起眼。
他注意到，梁军第二梯队“漏网”的七座攻城塔的推进速度……不完全一致。
最左侧两座稍快，中间三座保持齐平，最右侧两座明显慢了一截。而且右侧那两座的塔体，在移动时有轻微的、不自然的晃动。
“他们在等什么……”王国强喃喃。
副将不解：“将军？”
“王晏球在用塔逼我调兵。”王国强眼神锐利起来，“如果我判断没错——真正的主攻方向，不是这七座塔。”
“什么？”
“你看右侧那两座，塔体不稳，说明建造仓促，或者是……空心诱饵。”王国强语速加快，“中间三座是佯攻，吸引我主力。左侧那两座才是真的，但也不是主攻——它们是用来牵制我精锐的。”
“那主攻是……”
王国强猛地看向城墙西南拐角，那里，第二梯队的千人残部还在做困兽之斗。
然后他明白了。
“云梯。”他咬牙，“第二梯队的那百架云梯才是真的。西门正面的攻城塔是幌子，是为了逼我把所有预备队调到正面。等我的兵都被塔吸引过去……”
他指向西南拐角：“那里会被第三和第四梯队的云梯兵突破。一旦拐角失守，梁军可以沿城墙内侧马道直扑城门楼，从内部打开城门。”
副将脸色惨白：“那我们现在……”
“将计就计。”王国强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狠色，“让王晏球以为我上当了。”
他快速下令：
调两百重甲兵到西门正面，大张旗鼓，做出要死守西门攻城塔冲击点的姿态。
暗中从瓮城抽调三百弓弩手，全部配猛火油龙、投雷、木羽箭和连弩，埋伏在西南拐角两侧的藏兵洞。
所有轰天炮调整角度，不轰塔——轰塔后百步内外梁军第三、四梯队。
传令瓮城内预备队彭明光排长：派三十敢死队穿上梁军铠甲从暗门出城，沿城墙根潜行，用火油罐焚烧第三、四梯队最右侧那两座“空心塔”的底座。然后见机行事，焚烧中间那三座。
命令传下。
王国强最后看了一眼那七座如山般压来的攻城塔。
“来吧。”他低声说，像对塔说，也像对城下的王晏球说。
“让我看看，是你的山先压垮我的城墙——”
“还是我的火，先烧光你的山。”
城头上，战鼓擂响。
而那七座攻城塔的阴影，已经投到了女墙上。塔顶的梁军弓箭手，开始向城头倾泻第一波箭雨。
五十息。
倒数开始。
王国强在心中默数。
四十九、四十八……
他站在城楼残破的窗口后，千里镜的视野里，清晰地映出梁军的每一个动作。最左侧那两座“真塔”的速度又加快了些，塔体三层射击孔里，已能看到重甲步兵晃动的铁盔反光。
中间三座保持着压迫性的齐平推进，箭雨最为密集。而最右侧那两座“空心塔”，依旧缓慢，晃动明显，甚至有一座的顶棚在移动中歪斜了——这是绝不该出现在精心打造的攻城塔上的失误。
“王晏球……”王国强放下千里镜，冷笑，“你演得太过了。”